第20章

那天的讲座持续了两个半小时,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学生们陆续离场,也有些新生家长等在门口,拿着李恪严教授的书想要个签名,总之挤满了来来去去的人,等到阶梯教室彻底空荡下来,天已经黑了半边,只有余留的一片晚霞。

温渝一个人坐在第一排。

她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网易云,放了首钢琴曲,一边听一边发呆。微信响了又响,她只觉得吵闹。

自从2013年微信开始大量普及之后,好像生活中便离不开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她还想用回从前那个怎么摔都摔不坏的诺基亚,没有那么多的人际关系,还节省了不少时间。

她在那坐了很久,直到有值班的年轻保安进来,看到还亮着的灯,幸好今天见过,便对她说:“一会儿该熄灯了,你看?”

温渝这才站起来,帮着关灯,往出走。

保安跟着一起出来,找着话茬问道:“你是文学院的教授吧?”

温渝大方回答:“助教。”

“应聘过来的吗?”

温渝说:“差不多吧,研究生毕业老师推荐的,走的内部通道,应该会比外来应聘好进来一些。”

“你在这读的研究生?”

温渝点头。

保安不好意思笑笑:“宜城大学的分数很高的,我考了两回都没考上,你看着和我一样大,都做助教了。”

“你考过宜城大学?”

保安揉揉脖子,拘谨道:“想考数学系,不过前年差了五十六分,去年差了十七分,今年还在复习。”

温渝了然于心,笑道:“学校有24小时图书馆,你换了班可以随时过去复习,数学系的分数比文学系还要高,想要考进去你得剥层皮,要下苦功夫。”

保安“哎”的应了一声。

温渝往公寓那边走,刚站定在路边,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平时没事你也可以去数学系听课,有个副教授叫何牧,他对学生都很不错,不会的你还可以问他。”

年轻保安连声道谢。

温渝笑笑,转过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以为是那个保安,回过头一看,是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开过来。

车窗降下来,林净宁偏头看她。

温渝倒吸了一口气,别开脸就走。她走在前面,林净宁的车就跟在旁边。那天傍晚,那条校园路实在太长,好像怎么都走不完一样,走的温渝一肚子气,走出半天停下来,一脸赌气的样子看着他。

到底是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脸皮薄,想和好,又还在生气,不好哄。但林净宁觉得自己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平生还没这么对过一个女人。

那天她把那边搅乱成一池浑水,然后一走了之,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杨慎都八卦到跟前来问他:“这女孩还挺有个性,几十万的表她也敢这么拍?”

事实上当时林净宁没想着她会来这么一出,也没真想把她单枪匹马推出去,他有留了后手,纯粹就是想试探她有多少胆量,真是没让他失望。平日里挺温顺,只要一触碰到尊严这事儿,这姑娘脾气立刻就上来了。上一次撂他工资卡是一回,这次又是一回。

此刻夜静如水,她的眼睛像那天一样明亮。

林净宁无奈笑了,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前,隔着半条马路,看着她说:“百岁斋新出了几道苏州菜,我带你过去尝尝?”

温渝拧巴着看他。

林净宁说:“你应该会喜欢。”

温渝面无表情。

林净宁凉凉的“嘶”了一声,也不着急了,靠在车前,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咬了半天,又拿出来,说:“还气着呢?”

只有四个字,温渝却鼻酸了。

林净宁不紧不慢道:“那地方我没带过别人去,他们觉得新鲜闹着玩,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给你道个歉?”

温渝瞪着他:“明明就是你的错。”

林净宁笑了:“是我,我的错。”

他说这话的样子太深情,以至于温渝觉得,他那时候好像是真的有点喜欢她,由着她的性子,不说多纵容,也是惯着来的。

温渝别开目光。

林净宁发现,他挺喜欢温渝这点小情趣,甚至还有些乐此不疲,看着她别扭的样子乐了,低笑了一声,或许是前几天生病的缘故,冷风吹进嗓子咳起来,咳到胃疼,他一手撑着车前盖,一手捂着胃,弯下了腰去。

温渝觉察出不对劲,狐疑的看了他几眼,确定他好像真的不舒服,脖颈都紧绷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也顾不得想,急忙走到他跟前询问:“你怎么了?”

林净宁抬头,脸色平静。

温渝这才觉得自己被骗了,气的脸红,推开他就要走,手腕被他紧紧拉着,听到他调侃:“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温渝气急:“林净宁?!”

“中气不错。”

温渝用脚踢他。

林净宁扶着她的腰抵在车上,用腿卡在她的膝盖上,金禁锢着她,低声道:“你不觉得其实那天晚上,你做的很好,如果连这点勇气和应变都没有,那你以后怎么上讲台?”

温渝轻轻吸了口气:“万一我搞砸了呢?”

林净宁慢慢将脸凑近她,气息平稳,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我做事一向留三分,况且我对你有信心,喜欢写作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表达欲,你只是缺少个机会,这点我不会看走眼。”

温渝一愣。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林净宁低头亲了下来。他的吻是潮湿的,罕见的温柔,不像他这个人,那样冷漠又有棱角。温渝被他亲的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林净宁也只是浅尝辄止,转而将唇落向她的脖颈,低笑起来:“确定要在这?”

温渝恍然惊醒,一把推开他。

林净宁:“力气还挺大。”

温渝用手背擦了擦嘴。

那天他的道歉实在过于诚恳,给了她好几个台阶下,温渝再不顺竿爬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她有好几次想开口问他,自己之余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她一直一直没有问出口,她怕连这样的靠近都没有了。

晚上她还是跟着林净宁出去了。

林净宁把温渝的这种服软当作可爱,像失而复得哄一哄就乖乖过来的宝贝,他还得捧在手心,又觉得好笑,会在等红灯的时候,问她:“在想什么?”

温渝会说:“没什么。”

林净宁兴致起来,也会给她讲一些趣闻,说他们文学院十几年前的事儿,还有顾世真筹捐的那半栋楼。

温渝想起网上搜索林净宁的履历,他上过军校,后来从商,还办过足球队,现在涉足投资和文化产业,事业是风生水起,都上过宜城风云人物,算是青年才俊,商业新贵。

想到这些,温渝问他:“那你怎么还在宜城大学修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