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爸爸……我知道错了……”

“好疼……”

阴冷的声音和哀求哭声在寂静的中无比清晰。

即使声音通过电磁传播有些失真, 却已经能听出,少年哀求的声音属于林涉。

吴伯的心猛地一个颤动,下意识抬头看向大少爷。

封正逸坐在办公桌后面, 眼瞳漆黑冷沉, 下颌紧绷, 线条冷硬的像一座雕塑,黑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电脑, 一动不动。

只有露在桌上,青筋崩出的手臂清楚表露了主人压抑的暴怒。

封正逸久久没动,黑色瞳孔酝酿着沉沉的乌云,随着视频中少年哭泣哀求的声音渐渐变小,不自觉紧咬着后槽牙。

男人暴虐的声音在书房内无比清晰,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揭开少年悲惨的过去,

【你这样的人也配有朋友, 你配吗】

【你怎么不去死】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的错】

【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的人,从骨子里就坏的不可救药,烂透了】

【你欠了我这么多, 我却依旧养着你,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像我道谢】

【你这辈子就是为了赎罪,你不能抛弃我】

一句接着一句, 宛如魔鬼的低吟, 在扭曲着一个孩子, 更重要的是,屏幕上被男人这样说的林涉当时还是个孩子。

孩童恐惧的睁大眼,瑟瑟发抖,眼中包着眼泪,哽咽着发出哭声,男人猛地一脚踹向孩子,歇斯底里,“你有什么资格哭,给我闭嘴。”

所以后来,这个孩子长大之后,就连情绪都不敢轻易露出了。

就连始终沉默的王叔都深深皱起眉头,更别提吴伯,拳头更是攥的紧紧的,胸膛剧烈喘息,

咬牙切齿,仿佛从齿缝间挤出,

“畜生!这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屏幕中的画面还没完,视频数量很多,跨越的时间更久,从林涉懵懂的孩童时期,到成长为懂事少年,他在一天天长大,可屏幕中的那个养父,就像是无法割去的阴影噩梦。

永远都笼罩着少年。

吴伯咬紧了牙。

这件事就是——骇人听闻!

封正逸目光沉沉,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捏成一团,压抑的气势让人喘不过气。

在这证据确凿的影像面前,封正逸甚至觉得不再需要病例,屏幕中被家暴的少年仅仅是通过屏幕旁观,已经足够看出男人的暴虐和伤势。

更别提直面少年裸露在外,形容恐怖的青紫带血伤痕。

最关键的,是在这样日积月累,常年的家暴虐待中,少年逐渐习惯麻木,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动作。

封正逸暂停了视频,眼底翻涌着黑不见光的浓墨,他抬头看向吴伯,极端冷静的声音带着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吴伯,那个孩子,是不是说林涉曾经想拉着林文业同归于尽?”

吴伯点头。“没错大少爷,宋敛同学告诉我,林涉少爷在上一次被家暴住院时,因为得知养母死亡的真正原因,曾想拉着林文业一起跳窗,被他们救了下来,”

说到这,吴伯调整着极致愤怒和心疼的而有些沙哑的声音,满脸痛切,缓了几秒,才接着道,

“宋敛同学因为这件事,一直担心林涉少爷的精神状态,他将这件事告诉我们,就是希望林涉少爷身边能多一个监督人,时刻关注林涉少爷的心理状态。”

封正逸缓缓抬起头,目光沉沉,

他侧头看向屏幕中日渐孤僻的少年,日复一日在这样的压迫下,林涉会崩溃才很正常。

“心理医生的事情我会解决,”

封正逸垂着眼,看向林涉房间所在的位置,“吴伯,这几天在林涉面前不要露了纰漏。”

因为曾经的经历,林涉对别人的情绪一向都很敏感。

封正逸不想再对林涉造成第二次伤害。

吴伯也明白,恭敬地垂首嗯了一声。

封正逸倚在椅背上,摩挲着办工桌上的文件,久久没有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伯和王叔谁都不敢打扰,只是站在一边,片刻后,封正逸问道,“林文业呢?”

“大少爷,林文业如今正在丰城监狱服刑。”

“几年?”

“被判了十三年。”吴伯在回来之前已经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他知道大少爷一定会问起。

封正逸的视线落在文件上,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查清林文业的所有情况,明天我要看见。”封正逸看向王年。

“是,封总。”王年恭敬回应。

封正逸看了眼时间,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之后才挥挥手,

“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吴伯和王叔一前一后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封正逸一人,他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的沙发上,指尖敲击着文件纸张。

将自己揉皱的那张纸捡起,一边重新舒展开,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暂停的视频。

视频中,少年在男人暴怒的拳头中习惯性地护着头,裸露在外的肌肤青紫丑陋,神情麻木。

封正逸第一次尝到嘴里的血腥味。

黑瞳幽深黑暗到见不到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伸出手点开了下一份视频。

很快,寂静的书房中再次充斥着新的声音。

……

这天晚上,林涉休息的非常好,他昨天晚上偷偷摸摸的学习着木雕,后来因为天色渐晚,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下楼梯吃饭时,林涉正打着哈欠,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林涉震惊地看看餐桌上正慢条斯理吃着饭的大哥,再看看时间,惊讶极了,“大哥?”

封正逸从报纸中抬起头,看见林涉后将报纸慢条斯理地叠好。

“下来了,吃饭吧。”

林涉下意识的掐了把自己——没做梦啊。

再揉揉眼——确实没看错。

在看看外面的太阳——没从西面升起啊。

林涉整个人呆滞在楼梯上,活像个滑稽的雕塑,封正逸随手将袖口叠起,露出精壮的小臂,随手招呼着木头人林涉,

“呆在那干什么,下来吃饭啊。”

此时,吴伯同样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看见呆立在楼梯上的林涉,眼底心疼而复杂,可很快回过神来,温和地招呼,

“林涉少爷,时间不早了,吃完饭还得上学呢。”

吴伯昨天晚上回去之后,看了一晚上宋敛发给他的证据。

他原以为,他在大少爷那里看见的惨状已经是能想像的到的极致,可现实告诉他,畜生之所以是畜生,是因为他已经没了底线。

尤其当事人还是个懵懂童稚的孩童。

一晚上没睡的吴伯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心头发软。

人老了,就更会心软。

更何况林涉少爷这样乖巧听话,连礼物都想着他的一份,吴伯的心里更是酸楚的厉害,如今看见林涉,更是给林涉带上了八百米厚的可怜滤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