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幽潭涟漪

奚家枯涸数年的天衍地脉再次被灵力充盈。

玉颓山盘膝坐在那被禁锢了八年的位置,看着面前熟悉的天衍灵河在流淌,感受着天衍急速地从中州往边境蔓延。

半个时辰后,从南境到北境边境的地底像是一条彻底打通的河流,天衍地脉畅通无阻。

玉颓山抬手在面前流动的灵河中微微一抚。

整个十三州的天衍尽在他掌控之中,他只是心神一动,远在北境恶岐道的本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灵河中。

奚绝那具躯体因天衍的反哺一直如寻常人一样不断长大,就算被折磨这么久也比晏聆那小矮个要高得多。

玉颓山看着那具闭眸沉睡的熟悉又陌生的本体,想要抬手去触碰但指尖才刚探过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开来。

“不害怕。”玉颓山盯着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小声地对自己说,“很快就能出来了。”

北境恶岐道无数服用“弃仙骨”的散修在十三州所有天衍交流汇合后,宛如被傀儡线操控,深埋在体内堪称剧毒之物的“弃仙骨”让他们瞬间僵在原地。

无数散修的灵力蔓延化为星星点点的光芒直冲云霄。

一瞬间,南境、北境、中州由“弃仙骨”而凝成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蔓延三境的阵法,终于在一整条天衍地脉的催动下,缓缓运作。

巨大阵法,名唤“弃仙骨”。

这才是真正的抛弃天道恩赐的仙骨。

在阵法形成的一刹那,奚家上空凭空落下惊天巨雷,轰然劈下,宛如天道震怒,厉声咆哮震慑。

让尘面无表情持剑站在奚家塌陷一半的地脉废墟上注视着玉颓山。

“玉颓山。”他声音低沉,“死劫到了。”

哪怕玉颓山将曲家全族屠诛,天道的惩戒也不过是让盛焦的天衍珠露出一个“诛”字用此来提醒他,莫要胆大包天违背天道。

此时天道似乎终于明白玉颓山打算彻底毁去天衍,只是瞬间玉颓山的命格和未来便变了。

萦绕周身的金色灵力是天衍的眷顾,此时却被一股不详的猩红所取代。

无数诡异的红线疯了似的在玉颓山身体中来回穿梭,一息之间让尘竟然在他身上看到数十种死状。

即使让尘早已被“窥天机”磨炼得心如磐石,却还是被这副场景给惊住了。

玉颓山知晓让尘所说的“死劫”是什么,他心中没有半分恐惧,甚至还像是恶作剧得逞似的纵声大笑出声。

他张开手面对着潺潺而流的天衍,笑得满脸是泪:“你终于知道了?”

就算天道有“窥天机”那又如何,不是仍旧不知道被他们视为蝼蚁的人类终有一日也会反抗吗?

玉颓山模糊的视线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声音又骤然降下来,呢喃着小声道:“可是已经晚了。”

若是有别的办法,他也不会不自量力违背天道。

他早已没有了归路,只有不断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他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不归歧路。

奚家上空,雷鸣声阵阵嗡鸣。

盛焦没有带獬豸宗任何一人,而是孤身一人手持冬融剑面如沉水前来奚家,身上森冷漠然的气势让整个方圆数里的人都莫名觉得不寒而栗。

顷刻间盛焦飞身入奚家,空洞无神的眼眸冷冷一扫。

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剑的,那漆黑身影挺拔如松,眼睛只捕捉到一道寒芒倏地闪过。

大乘期的剑意似乎连周遭一切声音都劈去,周遭一瞬间的死寂过后,剑锋嗡鸣声瞬间响彻耳畔,破空声嘶嘶而起,宛如要将世间万物都震碎,径直朝着奚家地脉入口处而去。

剑意能直接横穿坚硬的地面,落在玉颓山的脖颈命门处,瞬间要了他的命。

让尘瞳孔一缩,铺天盖地的灵力席卷而上,硬生生接下盛焦冷然一剑。

灵级相纹“堪天道”和“窥天机”对上,本就是一片废墟的奚家更是直接被当成一望无际的平底,灰尘四起,烟雾缭绕。

盛焦持着剑一步步走上前,眼眸无情没有半分留情。

唇未动,依然是灵力传音,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让开。”

让尘在决定和玉颓山合作破开天衍后,就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和盛焦站在对立面。

他垂下剑,挡在前去奚家地脉的入口处,淡淡道:“盛宗主因何而来,我等可是犯了獬豸宗哪条铁律?”

盛焦眼神无光,似乎根本就没有认出让尘,手指稳如磐石握着冬融剑,哪怕对面是相识十余年的同窗好友,依然面不改色挥剑。

轰!

又是一声巨响,让尘的“窥天机”明明对抗大乘期的盛焦几乎没什么胜算,但玉颓山似乎在操控整个十三州的天衍,就连“堪天道”也能隐隐压制。

冬融剑同让尘的灵剑遽然碰撞,火花四溅,好似要将两人灼伤。

交手数招后,让尘终于后知后觉盛焦的不对劲,面如沉水挥剑后退数步,冷冷看着他。

那并非盛焦。

让尘只有在刚入天衍学宫时才见过盛焦这副无情无感、好似被硬生生剥去七情六欲的模样,只是那样的情况似乎只持续了几日。

在和晏聆相处后没过多久,盛焦身上的死气沉沉像是被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终于活过来了。

此时,盛焦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再度回到之前冰冷无情宛如冷石的模样。

让尘心中微沉。

玉颓山用天衍给他传音:“拦不住就算了。”

让尘虽然看破红尘,但此时玉颓山都用天衍压制住了盛焦的“堪天道”,在如此有利的情况下还要被“安慰”,自然不肯轻易认输。

他冷声道:“闭嘴。”

说罢,两个灵级相纹的灵力再次交织交缠在一起,灵剑砰然相撞,火花四溅宛如绽放夜空的焰火。

晏将阑昏昏沉沉睡了半个时辰,“闲听声”终于破开玉颓山的禁锢,意识艰难从泥沼中清醒过来。

他知道玉颓山将自己弄晕的缘由,却根本不想没心没肺地睡大觉等着玉颓山孤身一人将天衍覆灭,就算和盛焦处在对立面他也要过去。

晏将阑一路从天衍学宫匆匆赶到奚家,还未落地险些被盛焦和让尘交手时的灵力波动给震到。

还虚境的修为结成一道浑身结界裹在身上,一片灰尘四起中,根本看不到两人在交手,只能听到那阵阵刺耳的杀意。

杀意?

晏将阑捂住耳朵,只觉得头痛欲裂,挣扎着将耳饰给拽下来这才感觉好受些。

突然,一道雪白身影从灰尘中倒飞出来,让尘将剑插在地上,艰难地稳住踉跄身形,长发凌乱难得这般狼狈。

晏将阑愕然:“让尘?!”

让尘瞧见他眉头一皱:“将阑,你怎么来了?”

晏将阑正要开口,却见灰尘中再次闪出一个人,抬剑面无表情朝着让尘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