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招摇撞骗(第2/3页)

盛焦下意识往前半步,想要将人给夺过来。

阵法狂风中,奚将阑和盛焦神魂相连的缚心绫被吹得东倒西歪,好似随时都会断掉。

就在阵法彻底启动的那一刹那,盛焦轻轻一闭眼。

小指上倏然一闪,神魂处那股微弱的牵扯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小舟。

滔天巨浪席卷拍打而来。

小舟翻倒。

缚心绫,解了。

横玉度运筹帷幄,早就料到盛焦会将缚心绫解开,笑着带奚将阑彻底消失在原地。

地面上只残留着一股小小的风旋,经久不散。

盛焦神色黑沉,枯槁般的眼瞳露着深不可测的森然冷意。

他盯着青石板上打转的小风旋,天衍珠突然闪现一道雷纹,将他的侧脸照得煞白一片。

“——!”

一道紫银天雷从万里无云的天幕悄无声息当空劈下,重重落在风旋处,将苔藓遍布的石板直直劈成寸寸断裂成齑粉的焦痕。

“哦豁。”酆聿早就习惯盛焦的无声雷,他嗑了个坏的松子,呸了几声,对一旁的上沅说,“小孩,你看你家宗主,像不像被人抢了老婆?”

上沅像是小仓鼠似的捧着松子嗑嗑嗑,点头如捣蒜:“好像哦!”

盛焦微微闭眸,将心中涌出的暴戾强行压下,转身快步走向主持住处。

哪怕外面这样大的动静,姑唱寺主持也没有出来瞧上一眼。

盛焦大步走到禅室,将门重重拍开。

禅室寂静,身披僧袍的姑唱寺主持面墙而坐,一道光从窗户照入,落在他金灿袈裟上。

他看起来太年老了,腰背佝偻,白须垂落至下颌,双眼微闭着像是没有力气睁开。

在主持身侧,有一只破碎的琉璃鸟雀。

——横玉度来过,也曾对他用了“换明月”。

盛焦匆匆扫了一眼,眉头紧皱。

一道无声雷再次亮起,直直劈在主持眉心。

酆聿溜达过来,就瞧见盛焦冷酷无情用“堪天道”劈人,忙道:“盛无灼!他是姑唱寺主持,你竟……”

话音未落,姑唱寺主持的身体直接被劈得四分五裂,燃起幽幽雷火。

酆聿被此人说劈就劈的举止吓得差点下意识往后躲,但定睛一看,发现那主持竟是个木傀儡。

盛焦眸子沉沉,将脚边断裂的手掌捡起,微微翻转,露出掌心一个若隐若现的字纹。

——“应”。

酆聿倒吸一口凉气。

“巧儿?!”

不知为何,盛焦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应琢,字巧儿。

当年在天衍学宫便是风云人物,有着一双出神入化雕琢傀儡的巧手,擅长做各种精细到极致的法器。

虽然不同斋也不同届,但酆聿和盛焦因为某种原因对此人很是排斥,甚至整个诸行斋,连脾气最好的让尘、横玉度,见了此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啊……”酆聿幽幽道,“这副相纹画不会是应巧儿放出来钓奚绝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对奚绝死心呢?”

奚绝属鱼的吗,谁都想钓一钓?

盛焦冷冷看他一眼,唇不动:“犀角灯。”

酆聿蹙眉:“你的呢?”

问完他就后悔了。

盛焦的犀角灯早在天衍学宫时,就被奚绝偷去撩骚玩——大概说了太多谎话,没过两日就被封了。

……也不知道封了几年。

酆聿只好将犀角灯递给他。

盛焦问都没问,熟练地掐了个枷鬼诀打开酆聿的犀灯,似乎在寻找什么。

很快,盛焦五指一动,胡乱将犀角灯丢回去,转身就走。

酆聿还想着给奚将阑挖点线索,快步跟上去:“去哪里?”

“此地无银城。”

酆聿吓了一跳,还以为此人又要回去逮奚绝,刚要嘚啵几句。

就见盛焦头也不回,几道幽蓝雷纹在他周遭噼里啪啦一通乱闪,挺拔如松的身形瞬间消失原地。

只有声音传来。

“……恶岐道、核舟城,应琢在那。”

奚清风的相纹,必定和应琢有关联。

***

奚将阑在一阵虚空暴乱中胡乱穿梭,传送阵的阵法每回都让毫无灵力的他难受万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日、也许只是一瞬,一直屏住的呼吸陡然顺畅,双腿也终于能站在实地。

奚将阑一个趔趄扶着轮椅扶手跪了下去,差点吐出来。

横玉度轻轻地给他顺气:“难受?”

奚将阑恹恹点头,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本以为横玉度会直接将他带回天衍学宫,但没想到抬头四处一望,发现此处竟然是此地无银城外。

奚将阑脸色苍白,难掩诧异:“你不回中州?”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能正常说话了。

“我来长川北境是来招学生的。”横玉度从储物戒拿出水来递给他,淡淡道。

奚将阑喝了一口水,勉强站起来蔫哒哒地坐在横玉度轮椅扶手上:“我还以为你恨不得我去见让尘,以死谢罪呢。”

横玉度失笑:“说什么胡话?我不会伤你……”

奚将阑哼了哼,一歪脑袋,将脖颈上那道还未干的血痕给他看。

横玉度:“……”

横玉度噎了一下,抬手在伤口轻轻一抹,血这才止住。

“……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奚将阑这张伪装的脸好似天生就带着三分笑意,哪怕赖成这样眉眼唇角也始终有张扬的愉悦。

只这句轻飘飘的话一说出来,秾丽的脸蛋瞬间颓然落寞,就连眼尾处的红痣似乎也黯淡下去。

横玉度目不转睛看他。

奚将阑只是失态一瞬,熟练地扬起笑容,和往常一样将手肘撑在横玉度肩上嬉皮笑脸:“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啊?”

横玉度温声说:“我想听真话。”

奚将阑懒洋洋地勾着一绺发在食指上漫不经心绕来绕去,语调随意,像是在说戏本般。

“我一直说的都是真话啊。你若想听,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六年前,奚家大概是做了恶事太多,终于遭了报应,让全族在我及冠那日被悉数屠诛,各个死无全尸。

“我当时在天衍灵脉等着天衍赐福,并不知晓。等我再次回去时,奚家已无活口。”

他说完,又“啊”了一声,补充道:“我堂兄的相纹还被人活生生剥下给做成画来卖……”

横玉度一直面无表情听着,此时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奚十二!”

奚将阑脸上笑容一僵。

少年奚绝在天衍学宫成天跟别人炫耀自己是十三州第十二个相纹,被酆聿他们起了个“奚十二”的戏称。

自从奚家遭难、奚将阑修为尽失后,再也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此时听来,恍如隔世。

“十二?”奚将阑又继续笑起来,“我已不能叫这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