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怜悯◎(第2/3页)

都说父皇专情,谁知道皇兄比他更甚,父皇好歹还有四妃,像皇兄这么大时,膝下早就有孩子了,他没有皇储,其实很多人私底下都会议论。”

她掰着手指数来数去,数到本朝□□皇帝时,终于打住。

“你看,也只有皇兄如此大的年岁膝下无子了,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只管讲明白,老这么闷着,迟早闷出病来。

先前你也不这样沉静,怎么日子好了,皇兄宠着,反倒跟自己过不去,你...”

“公主,先帝是怎么去的?”谢锳没头没脑一句话,昌河公主愣住。

一阵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纳闷的望向谢锳。

谢锳拢着淳哥儿,似不经意提了一嘴。

昌河公主回忆当时的场景,不由感叹:“父皇身子一向不大好,王皇后崩逝,他经常彻夜苦熬,许是拖垮了自己,后来便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他会头疼心闷,发作起来很吓人。”

昌河公主长叹一声,回想起偶然撞见的场景,神色暗淡下来。

谢锳看出她的反应,遂不动声色的追问:“你见到过,对不对?”

“我见过四五回,父皇都变得不是父皇,有一回他在母妃殿内,忽然就暴跳起来,拂乱满桌的纸笔,双手抱头死命的抓挠,说有虫子啃咬。

母妃和我吓得不敢动,仓皇间还是承禄去找来陆奉御,好歹将父皇的病症压下去。”

“陆奉御可查出来陛下是何病?”

昌河抬手放在膝上,缓缓道:“说父皇忧思过度,伤神损内,那会儿我们不知道父皇病的那般严重,只以为调理着便会好,谁知,他走的猝不及防。”

剩下的事谢锳都知道了。

先帝走之前设了好大一盘局,为彼时还是六皇子的周瑄谋定皇位。

回清思殿时,礼部着人送来谢家族谱,因要为立后之事做准备,故而许多细节都要顾及到,不单是谢家族谱,连带与谢家有关联的崔家也被查了个底朝天,几本厚厚的册子,记载的是两大世家百年传承。

谢锳信手翻了几页,便着人放在床头博古架上,不过是走一遍流程,大抵是礼部向来的规矩,等过几日便会着人取走。

承禄自紫宸殿过来,神色忧虑。

谢锳已经准备入睡,闻声又爬起来,穿上披风出门。

“娘子,你去看看陛下吧。”

承禄不忍,抹了把眼泪。

谢锳忙换好衣裳,坐上备好的撵车往紫宸殿赶去。

昏暗的殿内,遍地都是砍残的烛火,零星点点发出烧灼的声音,很轻,却在静谧的大殿显得异常突兀。

谢锳怕黑,尤其怕在密闭的屋内。

她站在门口,目光逡巡周瑄的身影,听到哑声叱骂。

“滚出去!”

她眯起眼往那处看,发现周瑄委顿在地,后脊靠着墙壁与黑夜融成一体。

她往前走,脚步很轻,满地皆是触目惊心的砍痕,桌案被削掉一角,书籍狼狈的推到地上,烛火滚得到处都是,她需得小心翼翼,才能避开密匝的火苗。

周瑄看见她,攥起的手青筋暴露,冷笑着,将手里的剑扔到面前。

“怎么,想朕了?”

谢锳站在那儿,影子投落在他身上。

梳好的发髻蓬乱开来,玄色衣袍撕开领口,长腿曲起,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他歪了头,靠着墙角喘息。

眼睛在笑,明亮如火炬一般。

谢锳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

周瑄忽地坐直,谢锳手落空,顺势蹲下,跪立在他面前。

“别用那种眼神看朕,朕不需要。”

他握住谢锳的下颌,拇指狠狠压在她唇上,眉眼轻视,扫过那片殷红,喉间一动,他慌忙撤回手,死死攥在衣袖间。

“明允,你病了。”

唇亲上来,用尽所有气力。

谢锳险些后仰坐倒,被他扶住腰,箍住后脑,像是要同归于尽一般,他吻着他,粗重的呼吸不断拍打在谢锳面上,她没有挣扎,任凭他疯狂的举动。

暴风雨似的给予,最终将她摁倒在地,连腰带也都抽去。

大掌拂开氅衣,他像一头野兽,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眼眸浓烈如深海磅礴,高挺的鼻梁,衬的那脸线条分明,他不断喘气,胸腔好似翻腾着大浪,震得他无法停止,头一阵崩裂般的疼痛,眼前人看不清楚,周瑄闭眼,耳畔嗡嗡直响。

谢锳唤他,他亦听不到,直起身来双手握成拳,忽然猛地朝自己面门砸去。

谢锳吓坏了,出于本能一把抱住他的腰,大叫:“明允,醒醒!”

拳风擦过面颊,生生停住。

只差一点,谢锳几乎不敢松手。

周瑄望着她,眼神逐渐迷茫,涣散,许久之后,归于清明。

“朕没病。”

谢锳咬着唇,点头。

周瑄抱起她,为她拢好衣领,将腰带重新系好,“回去吧,朕还有好些奏疏要批阅,等过几日清闲下来,朕带你去大慈恩寺上香,

礼部已经选好了日子,不会与你阿姊的下葬之日冲突,你放心,朕会料理好一切。”

他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踉跄着脚步走到大案前。

看到一地狼藉,不禁僵住。

谢锳不敢出声,怕惊扰到他。

半晌,他回过身来,慢慢重复了一遍:“谢锳,朕没病。”

眼神黯淡下去,颀长清隽的身影竟有种萧瑟伤怀。

清思殿支开所有窗牖,寒露换上沉水香。

只因谢锳喜欢,便将之前的香料都收起来,封存整理。

薛娘子坐在玫瑰椅上,啜了口茶,见谢锳仍在翻看书籍,不由问道:“你怎想起来要看这些东西?”

沉静林仍在史馆任校书郎一职,当初与云彦关系好,故而两家走动频繁,谢锳与薛娘子脾气投合,虽许久不曾来往,可收到谢锳的邀帖,她还是立时赶来。

谢锳没抬头,专注盯在书籍上,她要找先帝起居录,而此事需得暗中进行,不便惊扰他人,遂才曲折找到薛娘子。

“我不愿瞒你,但不待最后我也不欲同你讲明,你知道的越少,于你来说越安全。”

谢锳笑,让白露倒了盏菊花茶。

“你家坦哥儿最近可好?”

提起坦哥儿,薛娘子露出一丝慈母笑,“别提那混账小子,被他祖父溺爱的没了规矩,镇日同我顶嘴,这还不怎么会说话,稍有不满便满地撒泼打滚,气的我理都不想再理,索性由着他们去管,省的费力不太好。”

谢锳最喜薛娘子这点,从不强求,拧不过便顺流直下,跟谁置气都不能跟自己置气。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临走谢锳又托她去寻旁的书录,她整理了系列书单,薛娘子叠起来收好,道:“你阿姊何时下葬,我与沈郎过去帮忙。”

谢锳便与她说了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