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情定七

谢宁睡着了。

可能是一下子遇到太多事, 累了,也可能是被不经常闻的血腥味熏晕,她也忘记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许扶清那个问题了。

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林府了, 好像是在西京城的一家客栈, 房间里只有谢宁一个人。

她坐在床榻上愣了一小会儿,心想,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

随后谢宁看见床榻边摆了一盆水, 搓了搓眼睛, 套好鞋子,就起来洗漱了,刚洗漱完,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喧哗。

想忽视也忽视不得, 她随意地拿起放在盆沿的白布擦了擦脸,然后走过去,好奇地打开窗户往下看。

声音是从窗户这边传进来的。

打开窗户,阳关漫进来,谢宁才发现, 这间房间是在二楼, 而窗户下面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有衙役在告示栏那里贴东西。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不是别的,正是前两天林府死光了所有人一事, 谢宁面不改色地听着。

原来她睡了两天,未免太久了。

忽然想起许扶清在自己身上下的情蛊, 会不会跟它有关呢?

秦姝好像没什么理由骗她, 谢宁不知不觉中对对方的话有七、八分相信, 内心纠结着,她其实不想去找秦姝。

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你,想别人帮忙,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至于秦姝想要的,谢宁一直都能猜到,实话说,做不到。

要不直接问许扶清?

谢宁扶住窗台的手微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冒一定的风险。

街上的百姓还在讨论,大概内容是林府老爷死后,林府就被贼人盯上了,一夜之间给灭了,跟当年的许府一样。

果真是怪异至极,怕不是招惹了什么人。

要说这林府和许府曾经的关系也算好的,看热闹之余,他们又怕下一个会轮到自己,你一句我一句地斥责西京城的官员不作为。

一名头戴白色帷帽、身穿道服的男子鹤立鸡群,轻轻一笑,不难听出这一抹笑充满了嘲讽和虚假,但嗓音却是异常的琳琅入耳。

客栈跟街道的距离不远,谢宁能听清他们的一言一语。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阵笑声,自然吸引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看过去,见是身穿寒碜道服的修道之人,目露鄙夷之色。

这个朝代佛教盛行,道教没落。

有人皱眉地看着男子,“你笑什么笑?”

男子语调听似温润有礼,言辞却句句刺耳地道:“你们放心吧,贼人之所以选择许府和林府下手,是因为他们目的明确,并不是随便地找一户人家下手。”

停顿一下,他持着拐杖的长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貌似饱含着极其复杂的情愫,似恨似怨,“不过,他们死得也不冤,完全是咎由自取。”

身姿挺拔,却身怀残疾。

着实可惜。

谢宁感慨了两句,不急着出房间找其他人,选择继续听下去,毕竟他们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离开的,许扶清更不可能。

倒不如听一些近日发生的事。

了解一下自己昏睡过去后,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怕卫之玠还有生命威胁,许扶清既答应了她,没遇到特殊事情,一般不会反悔。

如果日后真的反悔了,那就......日后再想办法吧,谢宁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否则担心也没用。

此刻,一名书生装扮的人嗤了一声。

“死得不冤?先别说林府,就拿十一年前的许府来说,许正卿许公子可是我们西京城乐善好施的第一君子!惨遭了灭门,为何不冤?”

听这话,书生应该是敬佩当年的许正卿为人,由此可见,许正卿的确招人喜欢,无论是否过了那么多年,是男还是女。

其实,谢宁还挺赞同书生说的话。

许正卿确实很冤,身世显赫,年纪轻轻便力排众议地娶了一名苗族女子,生的孩子还不是自己的,到头来全家还被杀了。

换谁谁不冤?

反正要是她,肯定觉得冤死了。

“乐善好施?”道袍男子似尤为讨厌书生口中的第一君子许正卿,握拐杖的手微微用力,皙白的手背青筋毕露,看得有些骇人。

接下来男子说的话字字呛人。

他阴测测道:“乐善好施又如何?最后不还是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府里人,让他们全部葬身于火海?如此还能称之为第一君子?呵,我看称之为无能男子还差不多!”

无能男子?谢宁觉着这个词有点儿刺耳。

至少不该用来形容许正卿。

闻言,书生还真的就跟男子杠上了,“你这话说的,许府灭门一事许家公子哪里有错了?他如何以一己之力抵挡那些贼人呢?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他人附和:“对啊。”

“那也是废人一个。”言罢,男子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离开人群。

谢宁也摸不清男子的心思,为何对一个已逝世的人意见那么大呢?

再说,许正卿才不是废人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待人接物无可挑剔,无论是放古代,还是放现代都是非常受欢迎的人。

听到男子说的这些话,她也忍不住替许正卿抱不平了。

谢宁望着男子的背影微微出神,对方貌似能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没走几步便回头看,似有意又似无心地对上她投下来的目光。

帷帽垂下来的那层薄纱挡住了他的面容,谢宁看不见脸,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松木香,煞是好闻。

她没有犹豫,迅速回头。

“看什么呢?”许扶清微微倾身过来,气息轻拂过谢宁脸颊。

他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目光锁定街道上踽踽独行的道袍背影。

谢宁吓得够呛,许扶清走路完全没声音跟鬼似的,她也没听到开门声,要不是闻到松木香,恐怕会一拳过去了。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听见大街上有人议论林府就走到了窗边,没看什么。”谢宁脑袋向窗外昂了昂,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靠得实在是太近了,距离不足一指。

气氛过于暧昧。

谢宁想从侧边钻出去,许扶清漫不经心地抬手到她身后的窗台,完美地挡住了,他看着逐渐远去的道袍男子,又露出了常挂在脸上的浅笑。

他若有所思地道:“是吗?”

“是了,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其他人呢?”谢宁忙转移话题,本想问卫之玠如今怎么样,但想起了在林府发生的一些事,及时地转为其他人这几个字。

许扶清微微弯下腰,腰间垂下来的红细腰带扫过她的手。

谢宁挪开了点儿手。

少年生得一副矜贵相貌,狐狸眼如装满璀璨耀眼的繁星一般,美不胜收,一身艳色的红衣几乎跟苍白的皮肤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