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到书院八

谢宁对上许扶清眸中的淡淡不解,尴尬地挪开手指一点,讪讪道:“抱歉啊。”

他微不可见地眯了下眼,朝剑伸去的手拐了个弯,落到唇上的肉饼上,森白的牙齿咬住一角,指间微用力,扯下了小半块肉饼,卷入口中。

“无碍。”许扶清浅笑。

然后他低了低眼,拿着肉饼的手指有少量谢宁的血,前不久沾上的,并没有擦掉,此时血又蹭到肉饼表面。

许扶清云淡风轻地又咬下一口。

不知为何,谢宁看着许扶清吃肉饼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脖子,有种错觉他咬的是她的肉。

原著里虽然并没有花多少笔墨描写许扶清的身世,但也还是写过一些的。

许扶清自小便无父无母,他们双双死在了同一天,不知为何年幼的他落到了掌教手上,就一直在揽天书院,十几岁便杀了不少人。

丫的,就是一无情的杀人工具。

谢宁迅速抱起衣物,拎上油纸伞,“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许扶清歪了歪头,看她半晌,看得谢宁头皮发麻。

他侧脸棱角分明,眉眼轻染着薄笑,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很好看,宛若一股和熙的春风。

他继续咬下一口肉饼,缓缓地嚼着,咽下去,“好。”

“小夫子,再见。”

一阵风拂过许扶清,一抬头,便见谢宁刷地一声跑了出去。他瘦长的指骨将最后剩下的一小块肉饼卷起来,一并放进嘴里。

指腹上的血所剩无几,只有一抹浅到不能再浅的红印子。

许扶清看了看门口,眉梢微抬,弯唇无声地笑了。

跑得真快啊。

*

谢宁回到揽天书院寝舍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雨也彻底停了。

她跑回自己的房间,发现亮着灯。

回途也并没有撞见什么,可能是揽天书院地处偏僻,傍山靠水,鲜少有人到这边来。

至于山间野兽,也没碰着半只。

许是运气不错。

谢宁一推开门,便看到了坐立不安的应如婉,一眼过去,能看得出对方脸色好了不少,双颊多了一丝浅薄的红润。

“你身体好些了?”

终于回到寝舍了,谢宁累得够呛,随手放下衣物,坐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叽里咕噜地喝完。

她又再倒一杯。

应如婉担心地环视她一圈,见她脸有一道小小的红痕,一直高悬的心紧绷起来,一副哭相,“谢宁,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让叶子划到了,没什么。”

“对不住,若不是我不舒服,让你帮我……”

谢宁知道应如婉要说什么,摆手笑着打断:“没事,不就是出去洗东西淋了点雨吗,又不是替你挨刀。”

说完,她又喝了满满一杯水。在许扶清那里喝的茶根本不能解渴。

等谢宁喝完水,应如婉翻出她叠在衣柜里的新衣裳。

“谢宁,先换上,不然容易生病。还有,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谢宁接过应如婉手里的新衣裳,绕到帘子后面,脱掉腰带,挂到木架子上。

应如婉关上房门和窗。

对遇到许扶清这件事,谢宁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一边换衣裳一边解释:“遇到了小夫子,他没伞,我送他回去再回来的。”

提到许扶清,应如婉扑闪扑闪地眨了眨眼,看向帘子那处正在动作的人影,略感疑惑。

“小夫子?”

这半月来没碰面,她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

谢宁嗯了一声,拿红色腰带的手一顿,指肚拂过上面的竹子绣纹,莫名地想到了许扶清,霎时浑身不自在。

无缘无故的,那间竹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尔后,谢宁迟疑了下,对一帘之隔的应如婉说:“如婉,你帮我拿放在衣柜右侧最里面的那条浅绿色腰带过来。”

应如婉以为自己没给她腰带,“衣服上面没有腰带?”

“有,只是这条红色腰带太显眼,我更喜欢颜色浅一些的。”谢宁刚穿进书的时候身边就有包袱,里面装着不少女儿家的衣物。

是系统给她准备的。

可系统的眼光谢宁实属不敢恭维,大多颜色鲜艳,只有两、三套勉强符合她的审美,素色系的。

在应如婉靠近帘子时听到了谢宁肚子叫的声音,咕噜咕噜。后者尴尬地捂住肚子,吐了吐舌头。

“饿了。”那块肉饼其实不够她塞牙缝。

应如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真是傻了,居然忘了你太晚回来,还没用食,你快些换好,我跟你去堂子。”

堂子不许取食,只许在那里用食。

*

谢宁最终还是拒绝了应如婉要一同前往堂子的好意,选择自己一个人去。应如婉来癸水,虽说现在好了点,但还是多休息为好。

经雨水冲刷过的揽天书院飘着淡淡的草木泥土清新香气。

出了院子,外头也不是很暗。

今晚月色宁静幽美,青石板道一盏一盏石灯亮着,谢宁走路的速度极快,怕再晚点儿堂子便关了。

没到一会儿便到了堂子。

堂子前边有口古井,地上摆着几只木桶、水盆和瓢子。

零星几名老妇人蹲在边上洗锅碗,她们不像寻常人家那样闲聊八卦着,反常的安静,自个儿干着活儿。

气氛沉闷。

她扶起裙摆,准备踏上木梯,瞄了眼堂子里头,貌似没什么人,但饭香味依旧很浓,闻着今晚的菜好像有鱼,肚子叫得更来劲儿了。

“嬷嬷,这个时辰可还有剩下的饭菜?”

没一个人回答。

谢宁疑惑地朝她们走近。

还未等她走近,其中一名穿戴朴素的老妇人放好洗干净的锅碗,抬起头。

她饱经风霜的脸布满数不清的皱纹,鹰勾鼻,双眼向里凹陷,眼眶深得很,高高的颧骨仿佛要穿破面皮戳出来一样,乍一看有些吓人。

沉默渲染开来。

两人目光交错,谢宁顿住脚,警惕骤起,没再上前,但又怕她们没听清自己说的话,重复一遍刚才所言。

几秒后,老妇人忽然站起,走过来,对着谢宁咧嘴一笑,黄黑的牙齿露出来,唇弧度僵硬地上拉。

整张脸如同挂着一块假到不能再假的丑陋面具。

她用裙角抹了抹油腻的手,像牵线木偶般地指了指堂子。

“您进去吧,还有饭菜,需要老奴帮您盛吗?”

老妇人微微泛紫、破皮的厚嘴唇一张一合,眼睛一眨不眨地定定锁在晚来用食的谢宁脸上,犹如冰冷的蛇想要一寸寸地黏过来。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其他妇人没说话,孜孜不倦地搓洗着沾着油水的碗筷、托盘。

一阵热风吹拂过谢宁的脸,感觉天气又热了不少,她压下心头那股异样,摇头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