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东宫

已入冬日, 只是初雪未至,每日天都阴沉沉的,让人看着心情就不太好。萧璃走到书房, 将身上的披风递给陈公公,然后走到火盆那烘烘, 去去寒气,这才走近太子。

“都安排好了?”萧煦问。

“已让书叁哥全部布置妥当。”萧璃点头, 回答完,犹豫了一下, 又问:“当真要送墨姐姐走吗?”

“不是早已说定, 怎么还问?”太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说。

太子首次提及此事时正是秋日,但那时杨墨身子已沉, 不论是太子还是萧璃都不放心让她这时候赶路。三人商量一整日,终是决定等墨姐姐安全生产之后, 再将母子送走。且不走萧煦的路子, 而是由萧璃安排江湖的人手护送杨墨母子离开。

“其实……”萧璃犹豫许久,终于说道:“杨氏已然不在,墨姐姐武功又被废, 在他眼里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他才容兄长救了墨姐姐……事到如今,他真的还会对墨姐姐不利吗?”

“因为没威胁了,所以才容我救了阿墨……”萧煦低低重复着萧璃的话, 然后垂目自嘲一笑, “阿墨是我的软肋, 又无自保之力, 如今已隐隐有了苗头, 以后父皇定会以她做要挟,让我妥协。为今之计,只有送她走,我才可安心。”

“那孩子……”

“一并送走。”萧煦闭上眼睛,压下眼中的不舍,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那是阿墨的孩子。”是杨氏的血脉。

萧璃没吭声,脑中却回想起墨姐姐让她教孩子习武的嘱托……总觉得墨姐姐跟阿兄想的好像不一样。

不过好在距离临盆之日还有些时日,倒也不必这么早做决定。若真如兄长所想,皇上打算以墨姐姐要挟,那只要这两个月兄长不去惹怒皇上就行了,总能撑到阿姐生产做完月子离开的。

目光落到书案上,看到熟悉的字迹,萧璃一愣,问:“这是王放的笔迹,大理寺的文书为何呈给了兄长?”

“这是女尸之案,大理寺和京兆尹详查之后的记录。”太子说:“如今已能确认长安水渠中被虐杀的女尸皆是出自显国公府。”

萧璃睁大眼睛,“难道是显国公?”

“你为何一下子就猜是他?”萧煦歪歪头,问道。

“范烨跟我离京两年,分/身乏术,至于范炟那个傻子……也就仗着护卫逞威风。”但显国公不同,他是上过战场上的杀伐之人,不是范炟那种没见过血的菜鸡。

“阿璃机敏聪慧,远超为兄。”萧煦叹了一声。

“但大理寺为何要把这事报给兄长?”萧璃皱眉,不解。

“如今显国公势大,若是直接上交内阁,大概率会被压下,还会走漏消息。且虐杀不比寻常因情仇杀人,郑寺卿想亲自向父皇陈明利害。此事萧杰自然一定会帮显国公说话,有我在侧,好歹父皇不会随意将此事压下。”

萧煦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了书案的纸张上。只希望父皇此次不要糊涂。

*

紫宸殿

“见过陛下……”早朝过后,显国公就被荣景帝招到紫宸殿中。才刚行礼,话还没说完,就被荣景帝劈头盖脸扔了好几本折子下来。

“你干的好事!”荣景帝阴着脸,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怒气。

显国公打开最上面的折子,才看了几行字,瞳孔就是一缩。

“陛下!”显国公当即跪下,以头触地,颤抖着回道:“臣有罪!”

荣景帝冷冷地看着显国公,开口问:“你就没什么要跟朕辩解的吗?”

毕竟没有人赃并获,也没有进府搜查,大理寺和京兆府顶破天也只是查到了尸首与显国公府的联系,至于是显国公府里谁人犯案,就不得而知了。

显国公大可将此事推到总管下人身上,大理寺查不到实证,也没有办法治显国公的罪。

“臣行事不端,私德有亏,有负陛下圣恩,不敢为自己狡辩,请陛下责罚。”

“责罚?!杀人是什么罪过?你到底知不知道?!”荣景帝啪地一拍桌子,怒道:“这不是在战场上杀敌!你只因自己私欲就去虐杀手无寸铁的女人?范济,你知不知道要点儿脸!”

“臣罪不可恕。”显国公砰砰地磕着头,一边说道:“臣……臣也不是故意要杀人,只是床笫之间想玩点儿花样,有时……有时下手重了一点儿,就……”

“你都把人玩死了!”荣景帝更怒,说:“那是下手稍微重了一点儿?”

“所以臣找的都是私娼暗妓之流,那都是些低贱之人……”

“你还有理了?”荣景帝提高声音,“你以前也没这样的毛病,怎么老了老了,反倒开始不修德行。朕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你能做出的事!”

从前带兵时,若非战时,那些士兵闲暇时确实三句不离女人,且多有粗鄙下流之语。行军辛苦寂寞,荣景帝不是不能理解,可如今显国公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怎还可如此行事,甚至闹出人命?

显国公以头触地,不敢抬头,更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做下这种丑恶之事,还被大理寺与京兆尹查个正着,朕也保不得你!给我出去跪着!”

掌一境兵权的堂堂国公被罚在人来人往的紫宸殿前下跪,那是相当丢脸面的事,可显国公毫无怨言,甚至面露感激谢恩之意,人仍跪着,一下一下地挪到殿外,然后才端端正正地跪好了。

荣景帝见显国公老老实实地跪了,心里的气消了那么一些。他接过宋公公送来的茶,慢慢饮了一口。

“陛下,安阳王求见。”值守的太监禀报道。

“让他进来。”

“陛下。”安阳王走进紫宸殿,行礼问安过后,道:“太仆寺已将大周南北各处的朝廷马场马匹增减之数统计完毕,特来回报于陛下。”安阳王呈上奏折。

“汇总统计呈上即可,倒也不用你特地跑一趟。”荣景帝打开奏表,沉着声音说。

“禀陛下,北地四处马场均有奏请,请求朝廷拨款购入优良种马进行配种选育,臣看其所耗颇多,不敢擅专,这才进宫搅扰,请陛下恕罪。”

“原来如此。”荣景帝这时也看到了所需数字,冷哼一声,“一天天的就知道找朕要钱。”

安阳王低头,不敢应声。

“战马乃军备基础,尤其北境,准了。”

“谢陛下。”安阳王得了准话,本欲告辞,却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陛下,不知显国公是犯了什么错?为何……”

“何错?”荣景帝说起这个就生气,“闹得满长安沸沸扬扬的女尸之案,竟是他做下的!玩女人玩出这么大动静,朕也是闻所未闻。”

“显国公犯了错,陛下惩处就是了,别气坏了身子。”安阳王连忙劝道。

“怎么听你之言,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