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眼欲

“嗯~”

桃子站在白龙雪山的峰顶,抖擞毛发,抖掉身上的雪花,随即迈步往前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直到它站到峰顶的悬崖边上,才伸长脖子,探头往下看。

白龙雪山上积着厚厚的雪,温度很低,空气稀薄,六千多米的海拔已让它傲然于尘世。

下方云海滚滚,泛起波涛,也有其它山的峰顶探出云海,却不如这里高,只像是云海中的岛屿。有不知名的异兽挥舞着翅膀从云海中冲上来,悠悠的掉转身形,又扎进去。

天空是个蔚蓝的鸡蛋壳。

宁清坐在积雪上,静静欣赏。

秘宗修行的“六欲”中,当先为“眼欲”。

所谓六欲,也可以说是人的六种追求,六种向往。它是建立在生理层面的,是人最基本的六种欲望。不同的欲望驱动着人往不同的方向走,踏上不同的路,做出不同的事,它本身就是构成人的重要部分。

眼耳鼻舌身意。

眼睛是人类与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交互器官,自然地,眼欲便代表着人对世间大多数美好的欣赏与追求。

发现世间的美好,这也是一种能力。

秘宗修行者往往有一双更广阔却又更冷漠的眼睛。他们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能看到更微小的事物,能看到世界更多细节和不为常人所见的东西,能知道万事万物的来历与去处,甚至能预知它们的运行轨迹,可他们却往往缺乏如普通人一样欣赏它们的能力。

正因看得太多,看得太细,正因知道得太多,他们眼中的世界是冰冷的。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性格的超然淡漠是修行秘宗体系的前提条件,在修行初期,能够超然于物外是感悟体系的重要保证,可到高深之处它又会反过来,成为修行的枷锁。

所以情欲道六欲中的眼欲,便是试图通过这场修行,重新让秘宗修行者获得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与追求。

宁清安静的注视着眼前风景。

这幅画面自然是极美的。

不光风光极美,它极高的地理高度也给了她一种思维高度,这和飞行是不同的。白龙雪山坐落于此,以清冷的目光俯瞰着整个世界,已不知多少万年亿年了,在它的目光里,人类的出现、文明的构成,其实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小事,在它近乎无边的记忆中,绝大多数都与人类无关。

这既让她觉得人类的渺小,也让她感叹生命的奇迹。

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很不可思议的,出现在这里的是他们,而不是别的谁和谁,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不过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旁边移动——

那个人捧起地上的雪,往白猫身上泼洒。待得白猫跑远,他又举起一杯开水,往天上一挥,那一瞬间开水在清冷的空气中泼洒成细微的颗粒,又在低温下迅速结冰,奇妙而美好的景观就这么构成了。

白猫远远的看着,眼睛睁大,里面满是好奇。

“哇……”

张酸奶惊呼连连,伸长手跑去:“把杯子给我!怎么搞的?我也要搞!”

宁清露出了一点笑意。

相比起云海滚滚,日晕圣洁,还是这个人更能招惹她的眼欲。

等到他将水杯拿给张酸奶,教会了她如何玩这个把戏,让她去试,便又走回了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

“哎哟!你在笑什么?”

“想笑。”

“这里是不是很美?”

“很美。”

“你缺氧吗?”

“你说呢?”

“我们来拍个合照。”

陈舒说完,扭头看向身后。

宁清也随着他转头看去。

只见小姑娘刚刚把桃子抱起来,张酸奶刚刚泼水成冰,看见他们的目光,小姑娘沉默着,眼珠子转动,接着立马转身对张酸奶问:“酸奶姐姐,你会拍照吗?”

张酸奶此时心情大好,想也没想的说:“当然会啊……你看见我刚刚泼水成冰没有,是不是很神奇?”

“请你帮我们拍个照吧。”

“好呀好呀!”

张酸奶立马放下水杯,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

张酸奶表情呆滞的举着手机,目光透过手机屏幕看向前边,陈舒站在中间,搂着自己的大室友,左边自己的小姐妹比了个剪刀手,再边上是自己的小室友,面无表情的抱着桃子。

四人一猫都盯着她看。

张酸奶的内心是茫然的。

凭啥你们拍照,我来拍啊?

“不行不行……”

张酸奶放下手机,用御剑术的原理控制它悬浮在空中,接着自己也站了过去。

这样才算是完美。

……

下午三四点钟。

新明市的民宿中。

这间民宿的房屋有些年头了,是这个地方少数民族的传统住房,木质结构,踩上去是沉闷的咚咚声。

陈舒依旧和清清住在一间。

木质房屋古香古色,里面的软装又都是现代化的,兼具古典房屋的颜值与现代住房的舒适性、便利性。

窗边摆着一张极具民族特色的沙发,两人坐在这里,木质外开窗很有古代的韵味,透过窗看着下方,主人家在院子里搭了架子,种了葡萄,还有些耐寒的花草。

“这地方夏天肯定很凉快。”

“没有夏天。”

“能种月季吗?”

“可以种,但冬天有点冷,也太长了。”宁清顿了一下,“只要能过冬,没有夏天,花会开得很好。”

“他种的那是什么?”

“传统月季,木绣球,观赏枫。”

“现在就是冬天啊……”

“这些品种比较耐寒。”

“你老看我干嘛?”

“想看。”

“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

宁清抿了抿嘴,将目光挪向别处,却还是忍不住用余光飞向他。

昨晚被他亲了两个小时,即使是她,心里也不免有些微妙的变化,体现在外面并没有什么,若非说有,大概就只是想多看他两眼,加上眼欲,便怎么看也不嫌多了。

“我是不是很帅?”

“一般。”

“!”

“抱歉。”

“!!”

可恶!竟然道歉得这么爽快!

宁清不理会他的想法,只又抿了抿嘴,小声问道:“你从雪山上下来,缺氧吗?”

“你说呢?”

“问你。”

“不缺,但是我还是可以头晕。”

陈舒说完转身背对着她,朝她倒了下去,很轻松就倒入了她的怀里。

宁清呼吸平稳,神情平静如常,她一只手遮住陈舒的眼睛,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头发,低头细细看着他,也许是重眼欲所带来的结果,看了十几年的人,此刻却是怎么看怎么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