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页)

楚贺潮余光扫过他。

杨忠发瞬间明白了,他转身就朝元里大喊道:“元公子!”

元里闻声,朝后一看,便看到了杨忠发笑眯眯地凑在楚贺潮的身边,朝他扬着马鞭招手。

楚贺潮正直勾勾地看着元里,神色不明。

元里不动声色地驱马过去,目不斜视地直视着杨忠发,将楚贺潮忽略了个彻底,“杨大人有事要同我说?”

杨忠发下意识看了楚贺潮一眼,“元公子啊……是这样的。”

他搓了搓手,咳了咳嗓子,“我有一件事正想同您和将军一起商量。”

元里微微侧头,看着楚贺潮牵着缰绳的手,“何事?”

他身着一身素服,笔挺地坐在马上。束发高高,一手牵着缰绳,眼帘半垂,连杨忠发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冷意。

杨忠发看向了楚贺潮,“这……得问一问将军。”

元里终于看了楚贺潮一眼。

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楚贺潮下意识扯起了笑,他缓声道:“嫂嫂……”

一句话只说了两个字,元里已然拽着马匹调头,留给他们俩一马蹄的灰尘。

楚贺潮的面色猛地冷凝下来。

杨忠发恨不得给自己俩巴掌,他讪讪地远离楚贺潮,生怕被楚贺潮这狗东西给抓住泄愤。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了蓟县,除了躲在道路两旁看着他们的百姓之外,广阳郡内早已得到消息的官员们也已经恭恭敬敬地候在了城池门前。

蓟县是幽州的中心,楚王在幽州的住处正在蓟县。

楚王府已经许多年没有住人了,府内也没有杂役。如今还是蓟县的官员得知洛阳来了人,才急匆匆派家仆将楚王府洒扫了一遍。

这条千骑长队停在了楚王府之前,元里的三百家仆训练有素地解开车辆上的绳子,往下卸着东西。

人人来来往往,忙碌非常。元里站在府门前,吩咐家仆该将东西放到哪里。

没过多久,韩进匆匆过来找他,“元公子,书房内正在讨论要事,就差您过去了。”

元里将身上的兵器卸掉交给郭林,跟着韩进快步走到了书房。

书房内坐着广阳郡内的各级官员,分别是广阳郡的郡守、郡丞、都尉、功曹史等诸多官员。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杨忠发袁丛云两位将领同在。

元里一进来,楚贺潮便淡淡对官员道:“这位是我长嫂。”

广阳郡的官员们连忙起身热情地朝元里行了礼,元里同样热情地以礼相待,最终坐在了楚贺潮下首左侧第一的位置上。

见他坐定后,楚贺潮便直奔主题,言简意赅地谈明该如何平定幽州内的起义军。

谈起平定起义军,幽州的官员自然欣然赞同。年已五十余岁的郡守蔡集行礼道:“这两方起义军,如今正在上谷郡与辽西郡这两地肆虐,将军若是准备带兵攻打这些人,不知军饷是从广阳郡运去,还是由这两地郡守负责呢?今年因为这些起义军,各地都被糟蹋了不少收成,我看将军却带来了不少军饷……”

楚贺潮冷笑几声,转头看向元里:“嫂嫂,你觉得呢?”

元里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年初,幽州送了去年一年的账簿到了洛阳。我看着总有几分不对,于是便全都带了回来。我以后便要在幽州长待了,这账目上的东西自然还是要一一过目才是,免得这么大一个幽州却供不上北疆十三万士兵的口粮,郡守,你说是不是?”

一众官员的脸色猛地一变,齐齐低下了头。郡守蔡集额头泌出细汗,正要说些辩解的话,元里就拍拍手令人送上了账簿。

账簿被包裹在行囊之中,元里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行囊,果然露出了几本厚厚的账本。

没有人想到他刚到蓟县的第一日便会当场发难,还是如此针锋相对一针见血的发难。瞧着上位面无表情的楚贺潮,官员们头上的汗珠子已经滑到了鬓角。他们抬袖擦着脸,眼神死死看着这些账簿,恐惧与后怕交织。

幽州官员的任免大权都由楚王府把控,楚贺潮又带着千人军队停驻在外。武力加上权力,在乱世之中就是话语权。

先前他们敢在幽州造次,无非是仗着幽州无楚家的人,还需靠着他们管理才行。但谁能想到,新入楚家的这位元公子能直接来到了幽州坐镇!

而谁又能料到会有起义军四处冒头,天下能大乱?!

乱世之中,楚贺潮有十三万军队傍身,完全能够踏平幽州。只怕追究起来,他们这些官员等的就是一个死字,毫无反抗之力。

瞧见他们的窘态,袁丛云和杨忠发冷笑连连,只觉得大快人心。

当初十三万大军没有粮食之后,他们率先便是问幽州各郡守要粮,可要来的粮食数量却极其敷衍,勉勉强强够十三万大军撑到他们从洛阳要粮回来边疆。

但即使如此,他们虽心中恼火,却也万般无奈。因为没人坐镇后方,他们根本不好出手对付这些官员,免得彻底撕破脸皮,幽州大乱。

但没想到元公子一来便这么勇猛,直接给了这些人一个难堪,他们看得简直笑出了声。

楚贺潮眼里也漫上几分笑意,“没想到嫂嫂竟然连账簿都带来了,不知道嫂嫂发现的不对是哪里不对?”

这话一出,官员们头低得更加深了。

他们害怕。

他们当然害怕。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但大王都回来了,他们能不瑟瑟发抖?

元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也是他故意当着楚贺潮的面用账簿发难的原因。

他从行囊中拿起一本账簿摩挲,侧头看向各个官员,一一扫视他们脸上的神色,最后定在了郡守身上,忽然嘴角勾起,温柔一笑。“洛阳司隶校尉名为蔡议,与郡守可是本家?”

郡守蔡集人老了,精神不济,被元里这么一吓,已然双眼发昏,听到熟悉的名字,他慢了一会儿才连连点头,“对对对,司隶校尉与我都是蔡家的人。”

“亡夫与司隶校尉有几分交情在身,在离开洛阳前,我与司隶校尉也喝过几杯茶,”元里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既然是司隶校尉本家的人,自然要留情照顾几分。”

说完,他侧头让林田端个火盆来。

林田依言而去,将火盆放在元里身前。元里笑着将账本拿起,悬于火盆上方,定定直视着官员们,“既然我才来幽州,那就不溯及过往了。这些账簿烧了即可,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之后,将军平定起义军时,我相信诸位大人都能及时为军队送上军饷,绝不拖延半分,对不对?”

诸位官员咬咬牙,立刻站起身拱手道:“元公子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还不够,”元里慢悠悠地扔了一本账簿到了火盆里,又拿起另一本在手中把弄,“是各方都要准量准点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