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今日怎么没来找我?”

“可真是晦气。”

雷将军脸上的横肉抖动得厉害, 恶狠狠地瞪了我半瞬后,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我。

我整个人脱力地跌坐到了地上,身上的白衣都沾上了泥土的脏污, 春风走过,扬起地上的沙砾, 我怔怔地看着洒落一地的奶茶, 并不做声,一圈圈的水痕在浆黄的泥地里晕开。

“什么玩意嘛!就为了给这个小娘们整那劳什子的狗屁药丸,跑死了老子那么多匹精锐的战马!”

“格老子的!今天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雷将军,你这样对他, 就不怕他跟太子殿下吹枕边风,给你治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毕竟太子殿下也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 可是宠他宠得很。”

“我听说太子殿下前几日脸上的伤就是被他抓伤的,脸都被挠成那样了, 都舍不得惩治他。唉, 雷将军,你今日还是过于冲动了。”

“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也得等太子殿下玩腻了他先,这样贸贸然就动太子殿下的人, 我只怕你我日后都没好果子吃。”

“哈哈,不过是个出来卖屁/股的,能掀起什么风浪?我可是在太子殿下起义之时就对他有帮扶之恩,这些日子又立下了赫赫战功,太子殿下还指望我手下的几千散兵帮他冲锋杀敌呢,哪里敢动我。”

“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 我觉得太子殿下还是拎得清的。你这小子, 那些无谓的忧心最好还是给我收一收。”

“可是我听说太子殿下先前为了封府那个悬梁自尽的小公子, 在前门大街不分青红皂白地诛杀了许多太医,他这疯病一发作,可是谁都拦不住,我只怕...”

呵呵,原来这狗贼这般折辱于我,是为了给之前搜寻药材时跑死的那几匹战马出气。

明明事情是谢言做的,但他们这些人当着谢言的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却敢堂而皇之地对着我撒泼,把所有的过错都扣到了我的头上,真真可笑。

“你,还好吗?”我面前不知何时来了个人,他身材高大健壮,微蹲下身来,一块干净的手帕就这样递到了我眼前。

我顺着手帕往上看,对上了一双笑意灿灿的眼睛,来人生了一张刚毅俊挺的脸,鼻梁很高,嘴唇丰厚,眼瞳却是罕见的琥珀色,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中熠熠生辉。

这个人生得很眼熟,但可能是因为时光久远,我绞尽脑汁地左思右想,依旧没有记起这人是谁。

“谢谢你。”我并未拒绝,而是牵扯了下嘴唇,露出个勉强的笑,接过了那块手帕,那手帕上并没有什么纹路,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显然是干净的,并未用过的。

我将脸上那些恶臭的粘液都擦去,拧着眉头,又对那人怀着歉意说道,“对不住,你这手帕被我弄脏了,等我洗过之后再还给你,好吗?”

“啊,”那人与我对视一眼后,却忽然变得很局促,手脚都有些慌乱,麦色的脸庞染上红晕,犹豫再三后,终究还是说,“那就麻烦小公子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循着心头的疑惑问出声,那种熟悉之感怎样也挥之不去。

“啊,是啊,我们以前在京城见过,小公子,你已经忘了我吗?”那人憨厚的脸上爬上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随后又重新振奋起精神,眼睛闪着希冀,又与我重新自我介绍道,“小公子,我叫韩飞度,你还记得吗?”

“不对,”他见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又温声提醒道,“当初我们见面的时候,小公子你身上还穿着漂亮的女装,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我都看得移不开眼,当然你现在扮做男子,也很俊俏,我都很喜欢。”

韩飞度这般说着,脸越发红了起来,脑袋上都要冒起飞腾的烟雾,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你当时并未透露姓名,只是给了我许多黄金珠宝,让我带着这些宝贝去蛮夷找太子殿下投诚,我做到了之后,往京城你那边寄了许多信,但你一次都没有回。”

他这般说着,人高马大的却显出几分落寞,如果身后有尾巴,肯定都是耷拉下来的。

我自小脑袋就不聪明,记人记事也不怎么上心,当时我并未有挟恩求报答的心思,所以并未对谢言从前的旧部透露姓名,我当日只是想着,将这些物件都送到这些手上,让这些旧部好好保护他,这样便够了,又哪里会去记得这些人的性命长相,说到书信的话,我倒是记得,谢行当时交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诧异,但只看了一封,就没什么兴致再看下去。

这韩飞度也不知什么毛病,信中罗里吧嗦说了许多,说自己到蛮夷了,东西也交上去了之后,就没再与我说过谢言的什么事情,都是零零碎碎地与我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感兴趣,这样看了三四封,都没找到半句谢言的近况,我便吩咐怀信日后这人的信直接烧掉便是。

如今真被我碰上了本尊,倒是有些许尴尬在的,我心虚地呵呵两声,只能搪塞道,“什么信,我都没收到,可能是信使弄错了,寄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好吧,也不打紧,现在见面了,日后多的是机会说话。”韩飞度天生有些自来熟,脾气好到令人发指,就算明知道我在撒谎,也不拆穿我,只乐呵呵地说要送我回去。

我垂下眼帘,神色爬上几许落寞,手指不自觉地揪紧手帕,低声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事,能自己回去。”

“真的吗?”韩飞度拧着剑眉,神色关切,又细细地安慰我,“雷老虎是个莽夫,脾气本就不好,他的战马都是自己亲手养的,每天巴巴地给这些宝贝马洗澡喂草,相处出了感情,他情绪激动是正常的,你别往心里去,忍忍便是了。”

“呵呵。”我只笑了笑,摆摆手说了声,“走了。”

我去了一趟厨房,简单地清理下自己的仪容,才不至于狼狈地回到阁楼去,侍从给我打了三次水,我才从浴桶里出来,春日的风总是微凉,携裹着草叶的清香,我出神地看着自己沾满水珠的手腕,两串触目惊心的掐痕盘绕其上,那是雷老虎扇我脸的时候擒住我的两条手腕,那种恶心粘腻的触感挥之不去,我将脸和手腕都搓洗到破皮,才放过了自己。

谢言今日过来的时候,太阳刚下山,我躺在贵妃榻上看外边苍蓝色的天空,灰色的浓云几朵,被微风吹着走,墨绿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我的眼睫上挂着水珠,脸颊和手腕都很痛,对身后轮椅的声响充耳不闻。

“今日怎么没来寻我?”谢言说话的语气很冷淡,但我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怨怼,轮椅的扶手触着贵妃榻的一角,他伸出了双臂,姿态自然地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