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临战准备(第2/5页)

莫罗点点头:“没错,我也想知道。”她镇静地说道,“所以我配上了保镖。”

瑞秋设法让自己现出淡淡的笑容。“我并无不恭之意,而且相信您的保镖能够完美而又称职地处理各种普通问题。然而,在以往这三起案件中,刺客成功地突破了严加防守的安全区,事后又不受阻碍地全身而退。这说明,我们与之打交道的人并非平平常常的疯子,而是一个难对付的职业老手,甚至是一个团伙,普通警卫人员无法防范。如果我是杀手,您现在已经没命了。我的公文包里可能装着一枚炸弹,我还可以用您保镖自己的枪干掉他。您明白吗?”

埃尔斯佩思不情愿地点点头。

“我来这儿是要让您活下来。”瑞秋平静地说,“有一个——唉,我不能泄露情报来源。但我们认为,大概从现在起六到十天之内,有人会试图杀死您。”

“哦。”莫罗摇摇头。奇怪的是,她看上去似乎轻松了一点,就好像直接发出的警告把高度危险变成了具体而有形的东西,让她能紧紧抓住不放。“如果这个暗杀高手真想除掉我,您认为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侍者端来一只餐盘,上面是瑞秋点的饮料。“哦,我可以想出六七种可能性。”瑞秋说道。她厌倦般地笑了笑,然后凝视着埃尔斯佩思的面孔,直到大使眨了眨眼睛。“我们只能在飞船的手术室里细说了,但我认为我们的A计划应该可以奏效。”

“什么?你们打算怎么做?”

“A计划是个障眼法。”瑞秋放下杯子,“我们认为,那些身份不明但本领高强的刺客也都是消息灵通的人物。如果猜得没错,他们大概会知道或是猜到,在他们动手之前,您已经得到了通知。所以乔治想跟他们玩一个障眼法的把戏。第一步是要把巴克斯特博士送出这颗行星,前往某个我们相当确信不会出现刺客的地方。我们也希望您在有可能出事的这个时间段内安排几次公开露面和重要会议。

“然后……您瞧,我和您身高相仿,体型方面的差异也可以通过衬垫和宽松的衣物来消除。真正的花招是要让我们两个的面孔、头发和姿势一模一样。为了造成您一直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假象,我们将为您配一名替身,换句话讲就是诱饵。您将藏身于一座核掩体内被严密封锁的房间里,那里设有闭合式循环空气补给系统,头顶上部署着半个突击师——不然,如果您愿意,也可以扮作来宾登上一艘联合国的外交游艇,处于地球主权的保护范围内,有两艘来自新德累斯顿海军的星际巡洋舰在一旁守护。一切都由您来决定。只要那些导弹仍朝这个方向飞来,新德累斯顿也希望您能一直活着。而我则要垂下钓饵,专等有人上钩。我不会躲在远处放长线,而是就近亲自守在水边,以便能一网捞住大鱼。”

埃尔斯佩思看着她,脸上现出一副近乎敬畏的表情——或者说,是那种与打算自杀的白痴打交道时才会有的神色。“他们付您多少钱干这种工作?”她问道,“我以前听说过不少逞匹夫之勇的鲁莽行径,但主角都是最疯狂的——”她摇了摇头。

“我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钱。”瑞秋低声咕哝道。职责所在,稍有差池,近十亿人就会丧命。她瞟了一眼广场。“我大约十年前来过这里。您可曾抽空去博物馆逛过?”

“哦,我去过帝国和平博物馆和司法部的人民宫。”埃尔斯佩思答道,“让我印象颇深。”她敲了敲手上一只宽大的图章戒指,上面的蓝宝石闪动着光芒。“这里的人拥有一段极不寻常的历史——您若是问我,我得说那要比一颗星球应该拥有的历史复杂得多。”她用沉思般的目光盯着瑞秋:“您知道吗?他们经历的世界大战也比老地球多得多。”

“我约略知道一些。”瑞秋平淡地答道。多年前,在她第一次来到此地的路上,曾囫囵吞枣般地研读了三千页的本地历史资料。“如今那些博物馆怎么样了?”

“规模相当大。哦,这个月有一次内容极丰富的地区丧葬服装展,属于那种十年一次的大型展览,现在正在举办期间。”埃尔斯佩思把语调放得更慢,若有所思地继续说,“还有整整一座展馆,展示着东方皇帝历次征服的丰功伟绩:他在一系列征战中击败了南方的几个仇敌,对剩下的那些拥有丰饶之角的独立工业小国实行严酷的统治。相当吸引人。”

“我猜,展览中肯定没提到大片大片的坟墓。”瑞秋说。

“没有。”埃尔斯佩思摇摇头,“也没提到北特兰西瓦尼亚地图上的那些无人区。”

“哦。”瑞秋点点头,“他们还没有抽出时间面对那段历史?”

“随着生命的延续,人们会变得越来越健忘。当犯罪者仍在政府中唱主角的时候,要想让他们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行。”埃尔斯佩思喝干杯中的饮料,然后把脸转到一旁。“您当时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低声问。

“受战争罪行委员会的派遣。拜托,我真不想谈那件事。”瑞秋喝完了自己的饮料,“我最好现在回大使馆,开始做准备。”她注意到了埃尔斯佩思的表情。“抱歉,但我们应该尽快开始。要想落实这项计划,还真要花些时间。我想,我去不成博物馆了。”

一时之间,瑞秋痛苦地感到自己真是老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每一分钟——如果没有学会一次又一次地忘记痛苦,没有任何人类能像她这样坚持着活到现在。她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每隔三十年就重新开始一次新的生命,强迫自己养成新的习惯、培养新的性情、结识新的朋友,但即便如此,她内心中仍保留着不变的个性:每当遇到近百年前在北特兰西瓦尼亚犯下罪行的那类人,她心里的狂怒便会迸射出明亮的火花。瑞秋现在又有了一种怪癖:她近来发现,博物馆让她觉得不舒服。看到博物馆将恐怖和暴行伪装成历史进行描述,她就会有作呕之感——而当那些恐怖和暴行正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时,这种感觉尤其严重。更糟糕的是,那些人还油腔滑调地推出种种借口,并拒绝面对事实。

“我可以——”埃尔斯佩思摇摇头,“您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您有很多事情深藏不露。”

瑞秋朝她苦笑了一下。“承蒙夸奖,非常感谢!”她不屑地说,“我说过,我的工作类似于清除炸弹,但若是换个更准确的说法,我的行当就是破坏历史。”

“破坏历史?”大使皱起了眉头,“听上去像完全是修正主义论调。”

“我的意思是,我要破坏那种粉饰出来的历史——他们建起帝国和平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就为了让人们记住那种虚假的历史。”她瞟了一眼埃尔斯佩思,“您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