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醉?我从不醉酒。”赵云屹语气随意, 眼眸却依旧落在她的唇上,烛光照着他的面容,他浅浅一笑, 棱角分明的玉面在柳茯苓的眼中显得有些朦胧。

那笑容便只是笑容, 仿佛是现在柳茯苓将他逗得笑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惹了他笑, 他笑得浅, 柳茯苓的心却被撞得深,她仿佛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一般, 捧着馒头的手指都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殿下……笑什么。”柳茯苓嗓音干涩。

“笑你。”赵云屹将撑着下巴的手撤了,另一只手却缓缓上前,轻轻勾起她身侧的一抹发丝,在指尖绕了绕,“时常觉得你像只兔子, 怎么摆弄也不生气一般,任人欺负。”

柳茯苓一愣,听到他的形容, 有些想要反驳, 他却又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咬人?”

“啊?”柳茯苓顿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 什么意思?

他难道说的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那个咬人?

“我……不咬人。”柳茯苓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迷离晦暗,平日里, 她往往还能看出他的情绪如何, 可是此时,他要不是如刚刚一般, 情绪外漏, 要不就像现在这样, 谁也不知道他如今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想看。”赵云屹似有些后悔似的说,“今日若是我晚些进来,是不是可以看到你生气了?”

柳茯苓听到这话,馒头都有些咽不下去,她觉得刚刚自己的烦躁几乎没有什么来由,不想再提,便主动开口问,“殿下何时开始在外头听的?”

“是偷听。”赵云屹纠正她的用词,坦荡荡说,“我和青叶一起听的。”

“……”柳茯苓无言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喜欢吃什么,最讨厌什么,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赵云屹缓缓说,“从这句开始。”

那是基本都听全乎了。

柳茯苓忽然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待在赵云屹身边担惊受怕诸如此类,不由得有些心虚 。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赵云屹问。

“殿下希望我回答她吗?”柳茯苓好奇问。

“不希望。”赵云屹说。

“……”柳茯苓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跟我说就好。”赵云屹不依不挠,“我喜欢吃什么?”

“糖……”柳茯苓轻声说。

赵云屹不动声色,接着问,“最讨厌什么?”

“异味。”

“对什么样的女子感兴趣?”

柳茯苓皱眉,忽然卡壳。

赵云屹微微挑眉,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对您有利的女子。”柳茯苓硬着头皮说。

赵云屹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带着些意味深长的审视,柳茯苓躲开他的眼神,轻声问,“殿下似乎对许姑娘不感兴趣?”

“不然?”赵云屹像是被她的问题转移了注意,他缓缓道,“知道今日宴席为何不带你么?”

柳茯苓缓缓摇了摇头。

“许家早就知道你原本身份。”赵云屹面无表情,说起这些污糟事情,他似乎又回到了醉酒前的模样,冷静且语气中带着讽刺,“带你去当靶子?”

柳茯苓心中一热,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柳家官位不大,柳茯苓却好歹是官家的女儿,沦落到明月楼不说,还成了伺候太子、无名无分、供人玩乐的女子,那些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

赵云屹居然会为她着想。

柳茯苓抓着馒头,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

“胡裴奚一家子‘聪明’,只想要许家的钱,不想保许家的命,许家看穿他们,要另谋出路,许明山那个狗东西,养出来个孝顺女儿,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竟做出此等蠢事,脸都不要了。”赵云屹道。

柳茯苓一怔,馒头被她捏下一大块。

竟是如此……

“殿下宴席上还顺利吗?”柳茯苓轻声问。

“酒不错。”赵云屹道,“人不可。”

“安洲问题大,也不知他们藏着什么,正在派人四处查探,另外两地也与他们有密切联系,若是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处处小心,许灵珊已经被养得极为愚蠢,你少与她接触。”

“是。”柳茯苓立刻点头。

“那个姓胡的。”赵云屹强调,“你也不要理会他。”

“是。”柳茯苓没有多想,直接点了点头。

赵云屹说完这些,觉得有些头疼,青叶似乎正有事要与他说明,恰好在外敲门,柳茯苓立刻开了门,让青叶扶赵云屹回去歇息。

他走后,柳茯苓馒头也吃不下了。

赵云屹喝醉以后竟是如此……她时不时便想起刚刚他在烛光下悠悠看着她,说出那句“你怎么这么可爱”时的模样,心情有些乱。

喝醉的人,说出的话能信?

柳茯苓一面叫水洗沐,一面心想,好在他今日没有在醉酒的情况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或是……留在她这儿过夜,不然恐怕又要折腾许久。

她庆幸的想法只持续到戌时。

外头打更声刚过,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柳茯苓刚要睡着,被敲门声吓得一震 ,立刻起身,满脸防备的轻声问,“谁?”

“开门。”是赵云屹的声音。

柳茯苓一愣,赶忙套上外衫去房门处,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轻声隔着房门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开门。”赵云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柳茯苓有些怕,可又不敢不开,纠结了许久,她还是缓缓拉开了门栓,口中试探道,“殿下 ……”

门栓一开,赵云屹便推门而入,反手将门栓插上,然后伸手将她整个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殿下!”柳茯苓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 ……”

“头疼,别闹。”赵云屹面色不善的睨了她一眼,手上丝毫没有放松。

只隔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不是刚刚看着她吃馒头,脸上带笑心情不错的模样了,反而像是柳茯苓欠了他几千两金子他来讨债。

柳茯苓被他死死圈在怀里,她本就轻飘飘的没多重,赵云屹对付她轻而易举。

她只得努力保持冷静,试探着问,“殿下是因为头疼而来吗?”

“不然?”赵云屹皱眉,有些不耐烦。

路过烛光附近时,柳茯苓注意到了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他本身身子就与常人不同,喝了酒之后,似乎激起了什么不适,他如今浑身滚烫,唇色却苍白如纸,整个人似乎在遭受着什么难言的痛苦。

柳茯苓想到他难受时靠近自己便会缓解这档子事,心渐渐定了下来。

他这么难受,应当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想通之后,柳茯苓便乖乖的待在他的怀里。

赵云屹随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耳环,伸手一弹,屋内唯一一只蜡烛轰然熄灭,房中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