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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飞船真是漂亮。外形犹如一尾活鱼,动起来也像,但操纵性能活像一头母牛。”

福特绕到飞船的另外一侧。

“嘿,过来看啊,”他喊道,“这面有好大一幅壁画。爆炸的恒星——‘灾难地点’的标记。飞船肯定是黑热的。臭小子真是好运气。他们做过一首特恐怖的歌,知道吧?结尾时让特技飞船撞进恒星。就想让人看得瞠目结舌——虽说特技飞船贵得要死。”

然而,赞法德的注意力已经去了别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热·德夏托的豪华飞船旁边的那艘船,看得两张嘴巴都合不拢了。

“那个,”他说,“那个……实在太伤眼睛了……”福特望过去,他也看得呆住了。

这是一艘传统飞船,造型简单,像是放平了的鲑鱼,长二十码,非常光滑,非常剔透。这艘船只有一个地方与众不同。

“太……黑了!”福特·大老爷说,“甚至都辨认不出形状……光线似乎一头扎了进去。”

赞法德一言不发,他一头陷入了爱情。

船身黑到极致,你甚至几乎分不清离它到底有多近。

“连视线都会滑开……”福特讶异道。这是一个动情的时刻。他咬住嘴唇。

赞法德走向飞船,走得非常慢,像是被掳走了心神——更确切地说,像是想要掳走这艘飞船。他伸手去抚摸船身,手停住了,再次伸手去抚摸船身,手又停住了。

“来摸摸这表面啊,”他压着嗓门说。

福特伸手去摸,他的手停住了。

“摸……摸不着……”他说。

“明白了?”赞法德说,“百分之百无摩擦。这东西肯定快得要命……”

他扭头严肃地看着福特——至少,有一颗脑袋扭头严肃地看着福特,另一颗仍旧满怀敬畏地看着飞船。

“福特,你怎么想?”他说。

“你是说……呃……”福特扭头瞄了一眼。“你是说开了这艘船走人?咱们难道应该做这种事情?”

“不应该。”

“我也这么想。”

“但咱们还是会这么做,对吧?”

“咱们可能不呢?”

他们又对视了几秒钟,赞法德忽然控制住了自己。

“咱们得赶快行动了,”他说。“几分钟以后宇宙就将终结,那群窥淫狂很快就会蜂拥而来,寻找各自的破烂飞船。”

“赞法德,”福特说。

“怎么?”

“怎么下手?”

“很简单,”赞法德说。他转过身,大喊一声:“马文!”

马文转身响应他的召唤,动作缓慢而费力,还模拟出了这些年来学会的一百万种丁零当啷、吱嘎叽咕的怪声音。

“给我过来,”赞法德说,“有个活儿交给你。”

马文拖着步子走向他。

“肯定不会让我乐在其中,”他说。

“保证能让你高兴,”赞法德热情洋溢地说,“你即将迎来一段崭新的人生。”

“天哪,还要再来一遍?”马文呻吟道。

“闭嘴,给我听好了!”赞法德咬着牙咝咝地说,“这次保证刺激,保证惊险,保证非常狂野。”

“听起来好可怕,”马文说。

“马文!我只是想让你……”

“我猜你想让我替你打开这艘太空船,对不对?”

“什么?呃……是的,没错,你说得对,”赞法德心惊肉跳地说,他至少有三只眼睛盯着停车场的入口。没多少时间了。

“唉,你就不能跟我直话直说吗?别总想激发我的热情了,”马文说,“因为我根本没有那玩意儿。”

他走到飞船前,碰了一下,舱口随即打开。

福特和赞法德盯着舱口。

“不用谢,”马文说,“算了,反正你们也没谢。”他拖着脚步又走开了。

亚瑟和翠莉安聚过来。

“发生什么了?”亚瑟问。

“看看这个,”福特说,“看看这艘飞船的内部。”

“古怪,越来越古怪了,”赞法德悄声说。

“黑的,”福特说,“船里的一切全都是黑……”

餐馆里,时间正在快速接近那个过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时刻的时刻。

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盯着拱顶,例外的只有黑热·德夏托的保镖(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黑热·德夏托)和黑热·德夏托本人(保镖出于尊重合上了他的眼睛)。保镖趴在餐桌上。如果黑热·德夏托还活着,他多半会觉得此刻应该往后靠靠,或者甚至找个借口出去走走。他的保镖不属于那种凑近了更好看的人物。不过,归功于他所处的这种不幸状况,黑热·德夏托得以继续安坐不动。

“德夏托先生?”保镖悄声说。不管他说什么,嘴巴两侧的肌肉似乎都在互相较劲,急于踩着在对方头上逃走。

“德夏托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黑热·德夏托自然什么也没有说。

“黑热?”保镖挤出嘶嘶的声音。

黑热·德夏托自然还是没有反应。不过,他用超自然的手段回答了。

面前桌上的酒杯一阵叮当乱响,叉子升起了一英寸左右的高度,轻轻敲打酒杯,随后又回到了台面上。

保镖咕哝一声表示满意。

“咱们该走了,德夏托先生,”保镖小声说,“按照您现在的状况,可不适合跟大家挤来挤去。您还想舒舒服服地赶下一个场子呢。那里的观众人山人海。绝对是最顶尖的。卡克拉弗恩。五千七百六十亿零两百万年前。你难道不曾将一直期待着这场演出吗?”

叉子再次升起,无可无不可地晃了几下,然后再次落回台面。

“哎呀,走吧,”保镖说,“将会一直很了不起的。你曾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保镖的时态运用能叫丹·街头说书人博士当场中风。

“黑船冲进太阳的那一幕永远能抓住观众,这艘新船实在是个美人儿,看着它爆炸真让人伤心。等会儿下去以后,我先设定好黑船的自动驾驶系统,咱们坐豪华飞船离开。如何?”

叉子敲了一下,表示赞同,杯中美酒神秘莫测地自行消失了。

保镖推着黑热·德夏托的轮椅走出餐厅。

“现在,”麦克斯在舞台中央喊道,“诸位期盼已久的那个时刻来到了!”他把双臂向空中一挥,乐队在背后奏起狂暴的打击乐和跌宕起伏的人造和弦。麦克斯为此和他们吵过一架,但乐队坚称合同就是这么规定的。必须让经纪人去搞定这个问题。

“天空开始沸腾!”他叫道。“万物坍塌,进入嘶吼的虚空!再过二十秒,宇宙就将走到尽头!看哪,无穷的光芒正在头顶爆发!”

四周燃起毁灭时的狂暴强光——就在这时,像是从无穷远处传来了微弱的号曲声。麦克斯斜着眼睛扫视乐队,但没看到任何人在吹奏小号。忽然,舞台上他的身旁出现了一缕烟雾,烟雾不停旋转,同时闪闪发亮。更多小号加入吹奏队伍,麦克斯主持这个节目已有五百次,但类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警觉地后退几步,远离不停旋转的烟雾,就在他后退的时候,烟雾里慢慢地凝聚起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年纪非常大,满脸胡须,身穿长袍,笼罩在光环之中。他的双眼闪着星光,头戴金色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