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稻田中的青蛙聒噪了半夜,白日的余温本该被夜间的凉风冲散,然而陈晚却始终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火炉之中。

他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凌乱的头发如同他整个人一样焉哒哒的,胸膛随着疲惫至极的呼吸缓缓起伏。

许空山脸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到陈晚的身上,他整个人像是烧烫了的碳,灼穿了陈晚。

用来给陈晚搭肚子的被单被他蹬到了床脚,皱皱巴巴的团着。许空山把陈晚抱起来,身下的竹席满是水光,陈晚实在受不住,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硬邦邦的,硌牙。

许空山给陈晚擦了身,热意被蒸发的水分带走,陈晚舒服地眯了眯眼,他又累又困,但许空山还在清理竹席,他暂时睡不了。

“六儿,可以——”许空山收拾好竹席,一转头就看见他靠着床头睡着了。

许空山动作轻柔地把陈晚扶到床上,确定他睡熟之后起身去屋后冲了个冷水澡。刚洗完的皮肤冷丝丝的,陈晚在睡梦中扒了上来,过了一会许空山体温上升,他又皱着眉挪开,嫌弃得明明白白。

次日陈晚浑身酸软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他算是体会到了,他试探着抻了抻四肢:“嘶!”

大腿突如其来的抽筋疼得陈晚倒吸一口凉气,他忍痛捶床,许空山听到动静慌忙进屋:“怎么了?”

“腿抽筋了。”运动过度后的肌肉最易抽筋,陈晚僵着腿不敢乱动,生怕大腿这阵没缓过去,其他部位再跟着闹腾。

“好点了吗?”许空山帮陈晚把筋揉散,揽着陈晚的后背让他坐起来。

“好多了。”陈晚倾身在许空山颈侧闻了闻,“山哥你抹了驱蚊水吗?”

许空山身上有股淡淡的驱蚊水的味道,是陈晚想试但被许空山拦住了的那版。许空山涂抹在了颈侧耳后等他皮肤最细腻的地方,以测试驱蚊水的刺激性。

驱蚊水存放时间很短,超过一天后会和食物一样变馊,所以许空山早上新熬了一锅,几个小时过去,驱蚊水的味道散了九分,陈晚若没靠这么近,是闻不出来的。

“对。”陈晚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许空山给他另拿了一套短袖和长裤,“还困不困?”。

陈晚摇摇头,抓着下摆将T恤脱了下来,露出身上深浅不一的暧昧痕迹。

他这一觉睡得极长,再加上昨晚折腾太久,睡下时估计过了凌晨,因此等他墨迹完,周梅都在隔壁择中午要吃的菜了。

“山哥你怎么不叫我?”陈晚震惊,他刚还在想今天早上就热烘烘的,到中午温度得高成啥样,结果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我上午没在家。”许空山也没料到陈晚会睡到这个时候,他以为陈晚九点多可能会醒,干活的时候还一直惦记。

周梅想着陈晚高考辛苦了,吃早饭时特意交代陈勇阳他们别打扰陈晚睡觉,阴差阳错之下便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陈晚表情略有些羞愧,他一觉睡到别人上完工,要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背后说什么闲话。

周梅择完菜揭开锅盖发现给陈晚留的早饭原封不动,楞了一下,陈晚还在睡?

“大嫂。”陈晚踏进厨房,头上一小撮没有理顺的头发张牙舞爪地支棱着。

周梅正要去叫他,陈晚适时的出现令她放下不安的猜想:“六儿你起啦,睡饱了吗?”

“睡饱了。”陈晚少说睡了十个小时,哪能没睡饱。

周梅烧了三把火将锅里凉透的饭蒸热,让陈晚吃点垫垫肚子,午饭要现煮,大概得等一个多小时。

陈晚在两个小时内连续吃了早饭和午饭,解锁了从未有过的新体验,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有点撑。

掰回来的玉米棒在院子里面暴晒,蒸发掉一定水分后排列紧密的玉米粒会渐渐松散,这样比较容易脱粒。

外面热浪翻滚,连鸡都找阴凉处躲了起来,陈晚恨不得打赤膊,周梅嘀咕了一句“今年六月份就这么热,七八月怕不是要晒死个人”。

六月是按照农历的算法,老一辈的人习惯按照农历数日子。

陈晚当即眼前一黑,七月才过一半,后面一个半月更热……

“今年是比往年要热,田里可能要抽水了。”陈前进上午去田里转了一圈,茂盛的水稻叶子密密麻麻地盖住了田面,灌浆初期的稻穗向上直立生长,要在过一段时间才会弯垂。

陈前进拨开水稻叶,原本至少十公分深的水面降到仅剩两个指节,若再像今天这样晴上一个星期,水稻必会面临缺水的局面。

灌浆期的水稻一旦缺水,最后的收成将直线下降。

临溪在地理范围上属于南方,但全年的气候未达到可以种两季水稻的条件,不过通常情况下,八月中下旬水稻收割之后,余下的谷桩能够在短时间内抽出第二茬晚稻,亩产大约能达到头茬的三分之一。

若真缺了水,晚稻同样会受到影响。

天老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尽人事听天命,不管怎样,把人事尽了再说。

陈前进第二天便被村里叫去开会商量抽水的事了,抽水机数量有限,谁先抽谁后抽得有个章程。

“定了,大后天轮到我们。”陈前进喝了口凉茶,“大山那天没事的话守个上半夜行吗?”

“没问题陈叔。”凉茶见底,许空山把里面的淡竹叶渣倒掉,重新泡了一壶。

淡竹叶以其叶子跟竹叶高度相似而得名,实物是一种低矮的草本植物,山里到处都是,卖不起价,许空山采来泡水,味道清新,陈晚也能喝一点解解暑热。

周梅把晾晒的玉米粒翻了一遍,自留地面积不大,他们见缝插针种的玉米脱完粒总共只有半箩筐,完全晒干体积会更少。

“那下半夜谁守?”周梅取下草帽扇风,新泡的凉茶冒着滚烫的热气,陈前进递出他手里的半碗。

“下半夜我通知了春来。”陈春来是二组除了许空山第二壮的人,守夜的活有他俩在足够了。

在抽水前陈前进安排人将田与田之间挖了个缺口,河沟用填了泥沙的袋子堵住,水深达到半人高。陈勇阳被勒令近两日不准去河沟玩水,要是被逮到了,下周他休想过生日。

说来也巧,陈家人的生日都集中在了下半年,陈勇阳是六月初十,陈晚七月初十,往后依次是周梅、陈前进、陈勇飞、陈星、陈露。

十岁生日是陈勇阳经历的第一个整生,意义不同以往,他眼巴巴盼了一年,当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事。

抽水泵放入河沟中,长长的塑胶管道连接至发动机,伴随着启动的轰隆声,干瘪的管道逐步膨胀,清澈的溪水哗啦啦涌进水田之中。

许空山中午睡了个午觉,晚上吃过饭带上驱蚊液和椅子去抽水机旁边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