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符纸团砸中嘉鸣的脑门后, 迸发出一阵金色微光，嘉鸣僵直的身体缓了缓，呆滞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思绪和视野都正常了，他看到来参加婚礼的那桌孤魂野鬼客客气气地围着时晞，想从她手里讨酒喝, 连那位一身怨气的鬼老板和偏执的鬼新娘都安稳地坐在酒桌前。

——这个视野真的是正常的吗，不是自己的幻想吗？

“小时？”嘉鸣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时晞朝他点点头, 拎着晾衣杆站起来：“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我们该走了。”

听到时晞的声音, 嘉鸣确定了这不是自己的幻想，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

“看在美酒的份上我可以放你走。”鬼新娘幽幽地飘了起来, 身体膨胀成原来的三倍大小。

“滋——”白婚纱飘上半空后，嘉鸣的直播间画面出现故障, 只能看到一片模糊不清的马赛克。

此时的酒楼大厅里，鬼新娘居高临下地俯视时晞, 身上怨气爆棚：“但是我的新郎必须留下，谁也不能带他走。”

阴风吹开鬼新娘脸上的白纱，时晞看到了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芝麻大小的黑色瞳孔正盯视着她。

“如果我有巨物恐惧症, 大概会被你的眼神钉在原地动弹不了……”时晞仰着头，轻笑一声：“可惜我没有。”

鬼新娘收紧手掌, 碾碎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 杯中余酒和怨气融合又蒸发，异香弥散。

鬼新娘声音骤变, 嗓子如同被火烧过：“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来随份子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

“滋——”直播间响起刺耳噪音, 直接黑屏了。

【这个套路我熟，直播事故！还好能发弹幕，不然我要憋死了。】

【直播事故都快成小时嘉鸣直播间的名场面了，以后的直播要是没有了直播事故可能都没内味儿了。】

【此处还是@现探灵直播二哥大虎，你学会了吗？】

【噗，虎哥怕是不敢学，这技巧太要命了。】

【只有我在意小时说的“巨物恐惧症”吗？发生了啥啊，感觉好危险。】

【看不到，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是鬼新娘说对了，小时就是来砸场子的，这点毋庸置疑啊。】

“哪个砸场子的会带着美酒来？”时晞神色自若：“酒你们已经喝上了，不好喝吗？”

兴叔已经陷进酒里了，诚实地说：“好喝。”

孤魂野鬼们也说：“确实好喝。”

“兴叔，抓住这个丫头，让她成为我们的傀儡，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酒就能有多少酒，”鬼新娘转了转芝麻大小的瞳孔，蛊惑道：“有了美酒，你的酒楼生意肯定会爆火……总之，快帮我继续完成这场婚礼。”

兴叔摸了摸心口，眼泪汪汪地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喝完这顿酒我好像想开了。”

鬼新娘皱起眉头，嘶声问：“什么想开了？”

“我后悔了，不应该因为小小的挫折就选择轻生，也不应该在死后固执地留在酒楼里玩幼稚的经营过家家，我的所有选择都是在逃避！”兴叔一口闷了杯中的酒，抹了把眼泪：“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忽然觉得做厉鬼好没意思，好想去投胎啊。”

鬼新娘：“？”为什么突然忏悔，发生了什么？

兴叔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鬼新娘被他哭得头疼，果断放弃了他，看向其他鬼：“不指望兴叔了，你们来帮我。”

没有鬼理她，酒桌上的所有鬼都哭了起来。

鬼大爷泪如泉涌：“在外面飘着好累啊，逢年过节其他正经鬼都有供品收，我却只能饿肚子……其实我早就忘记自己为什么一直飘着了，如果能重来，我选择去投胎。”

鬼大叔哭得趴在了桌子上：“从前没有机会，我现在只想做个好鬼。”

鬼大婶摇晃着酒杯，缓缓落泪：“这个味道让我怀念以前做人的日子，我也想开了。”

鬼新娘：“哈？你们都喝醉了吗？”

好好的婚礼现场变成了孤魂野鬼的悔悟现场，鬼新娘有种众鬼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鬼新娘脸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火烧痕迹，割裂了美艳的五官：“算了，我自己解决。”

鬼新娘伸出硕大的手掌，勾了勾涂着猩红指甲油的食指，血色裙摆在阴风中飘荡：“我的新郎，来到我身边。”

嘉鸣听到鬼新娘的话，中了邪似的走向她，眼神再次变得呆滞。

“看来你执念太深，没那么容易想开，得加量。”时晞从包里掏出另一瓶酒，拔开盖子，悉数泼到鬼新娘身上。

酒液打湿了鬼新娘的头纱和头发，她面露愠色：“你拿酒泼我也没用，我不会被你的酒收买……”

洒在身上的酒液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鬼新娘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流包裹住了，身上的怨气悄无声息地散去，梗在心口的死结缓缓松动。

她的身体迅速缩小，变回原来的大小。

摆脱控制的嘉鸣再次清醒，他还没对这个情况做出反应，就看到鬼新娘抬手制止了他：“不想结别结，你给老娘滚远点。”

嘉鸣：“……发生了什么事。”

【好突然，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起来像是小时拿酒泼了鬼新娘，然后鬼新娘就想开了，嘉鸣就得救了，之前兴叔好像说过酒的味道有些特别，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这肯定不是普通酒。】

【看那么久探灵直播，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孤魂野鬼大型忏悔现场，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小时牛逼。】

【有一说一，这些群演的声音特效很真实，就算看不到画面，光听他们对话也很害怕。】

【直播间怎么还不恢复正常？】

时晞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瓶：“这两瓶酒的瓶底都画着金光符，酒液已经被符咒熏陶了一个多小时，厉鬼喝完想投胎，我取名为‘想开了酒’。”

嘉鸣肃然起敬：“这酒‘度数’真高。”

喝完直接超度。

时晞把哭哭啼啼毫无招架之力的孤魂野鬼们分别装进两个酒瓶子里，打算带回去彻底超度。

酒楼大厅里的阴气怨气散了个干净，四周变得更加破败了，连地上的婚纱和嘉鸣身上的西服都变得又脏又旧。

时晞：“这套婚服是哪里弄来的？”

“是兴叔提供的，兴记酒楼以前经常承办婚礼，他们以提供服装这一点来吸引顾客。”嘉鸣放下花束，苦笑一声：“这束花就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了。”

时晞点头：“你去换回自己的衣服，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嘉鸣离开后，时晞去收拾他的直播设备，她来到镜头前面的时候，直播间忽然恢复正常了，不过没了厉鬼打造的灯光画面过暗。

时晞打开手电筒，漂亮清爽的脸清晰入镜，浓密纤长的睫毛扇动了下，她退后一些，挥了挥手：“终于能好好打个招呼了，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