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战争之王(第3/3页)

“兄弟……”我搂着他后颈,将他的额头勾过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摇着头,“奎茵的事、莉娅的事、酒会,我还亏欠你那么多,但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放手后我仍不敢直视洛克的眼睛,“我早就该道歉了,只是一直在害怕。”

“你应该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需要怕我吧?”他问。

我摇摇头:“希望你能原谅我。”

“之后再看你打算怎样补偿,”他按按我肩膀,“祝好运。”

洛克离开后,洛恩与我一起走出舰桥,到了岔口。为了出战,他刮掉胡子,换上以前狂怒骑士的护甲,外形相当英挺,但气味却意外难闻。这些老骑士居然和号叫者一样迷信,认为清洗装备会把活到现在的好运洗掉。

“我收到不少老朋友的联络,”洛恩开口,“不过他们是站在贝娄那那边。”

“都是老先生老太太吗?”

“老人比年轻人更懂得如何生存,”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但我那些朋友一直在打听你的事,例如你是不是真的身高四米,身边跟着一群狼,而且想要征服宇宙?”

“那你怎么说?”

“我说其实你有五米高,身边有侏儒也有巨人,你还会用下面吞玻璃呢。”我们放声大笑,“我仍不认为你是真心想逼我上战场,也不认为现在的你是你自己希望的模样。假如这场仗结束,你活着,但我死了,希望你能当个更好的人,当个不必对朋友使诈的人。”

一股酸楚涌进眼中。他居然说出这种请求。我难过的原因不是罪恶感,而是因为知道洛恩真的在乎我,希望我能当个好人。我也想当好人。在一切结束后,我应该会是个好人。只是在抵达终点的路途上……我是否与其余迷惘的灵魂一样?我是另一个哈莫妮吗?还是另一个提图斯?

“我答应你。”尽管我觉得自己可能会一再伤他的心。

“好,好,”他转转脖子,关节咔咔响,“攻下爱琴以后,你负责北半球,我负责南半球,然后回来这儿喝杯威士忌。说定了?”

我点点头,但洛恩还站着不动。

他凝望我一会儿,又看着地板,不愿意与我眼神交会。再开口时,语气变得非常感性:“每次我与妻子见面,都会告诉她儿子死得很光荣,”他转动手上的戒指,“但那都是假话。”

“阿基利斯确实死得光荣。”

“不对,阿基利斯是被骄傲和愤怒吞噬的,才会在最后被个精灵种射中脚。人生并不只有这些而已,希望你能够活得久一些,到时就会明白阿基利斯真的就只是个笨蛋。我们一直以为阿基利斯是荷马笔下的英雄,那是因为我们也是笨蛋。事实上,荷马是拿他的故事来警告大家。我想古人可能明白这件事,”他手指弹弹锐蛇,“死亡招来死亡,无穷无尽,不断循环。我的人生就在这循环里度过。另外,我——我确实认为自己不该杀死那年轻人,就是你那个朋友。”

“怎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我注意到大家看你的神情了。因为你相信他们,所以他们什么都愿意为你办到。”

我忽然凑近,用红种对父执辈的方式用力亲了一下他的老脸:“塔克特斯不会怪你,我也不会。你还有一个孙子要带大,或许你可以把来不及教我的事情都告诉他,所以,帮我个忙,你老人家千万别死在这儿。”

“哈!”洛恩笑得有点儿不自在,但一转身就豪气干云,“哈!他们哪一次能杀得了我?”一群同样年迈的男女骑士随他离去,没有一个年纪小于七十,每张面孔我都认得,因为他们都是参与过月球革命或其他战役的老将。可惜,在火星上他们也将面对故友和昔日战友。

前往机棚的路上,我顺道向维克翠道别,她叫住我。我知道洛克正在偷看。她望着我,有些吞吞吐吐,黑色护甲上的红色太阳图案淌下一滴血,脸上已用伪装膏抹上黑色斜纹。她的眼神还是像火一样炽烈,但又隐隐透出柔弱,期盼得到我一点儿响应。

“过了今天,裘利这姓氏就不再只能跟钱划上等号。”她的战略会对整体战况有决定性的影响。

“我才不在乎,”维克翠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胸甲,她扬起嘴角,再度露出一个仿佛有些坏心眼的笑容,“要是你不小心死了,死前记得想想,模拟战那段时间你居然每天晚上一个人睡,多可惜啊,”她手指弹弹护甲,发出叮一声,“我们本来可以玩得多么尽兴。”

狄奥多拉出现在前方,白了我一眼:“够了,别说了。”

“阁下,她可以吃了你还不吐骨头哦。”

“你怎么不待在房间里?比较安全哦。”

“没什么地方真的安全,”她示意我低下头,为我别上年轻女孩才会用的红花发夹,“骑士都需要护身符,”狄奥多拉眼角带泪,“可别太逞英雄。你这么聪明,别为了愚蠢的战争而死。”

她回头走开,掐了一下拉格纳的手臂,我讶异地发现原来他们的关系这么好。拉格纳像道影子般随我迈步,塞弗罗凑近。

“办妥了?”我问。

他耸耸肩:“发送了。”

“联络到他了?”

“我只能通过全息网络单方向发送。”塞弗罗回答,“我把讯息送出去了,就看他们会不会收到。”

“意思是说你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收到?”

“这种事情我哪知道。反正我已经按照约定,加密送出了。”

我小声骂了两句,他却吹起口哨,是当初为普林尼唱的那段旋律。我忍不住朝他头上轻轻一拍。

我们转了个弯,看见十二人一组、共计六组的灰种特种部队小跑步奔向弹射管,后面跟着六个黑曜种。

黑曜种见到拉格纳与我,对我们摊开手掌。这是他们表达敬意的手势。

“看见没?他们身上的护甲上画着镰刀标志呢,”塞弗罗朝我嘻嘻笑,“越来越流行了。”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父亲也在火星,该怎么处理?”我问。

“没有,”塞弗罗的笑意消失,“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