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下很伤心难过, 尤其是看见不过跟自己才见过一面，但就要像是掏光家底一样把好东西送给她的爷爷奶奶们站在门口跟她说再见, 她忍不住要哭。

“哥哥……”宋好时抽抽噎噎躲在宋厝怀中哭。

宋厝像是能猜到此刻小团子为什么哭一般, 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不是故意想哭的。”宋好时打了个哭嗝儿道，但就是看见她走已经走了这么远, 爷爷奶奶还在门口看着她, 她就很想哭。

胸腔里像是被强行塞进来来了一块浸着柠檬汁的海绵，酸得她控制不住流泪。

“宝宝想哭就哭吧。”宋厝说：“不丢人的。”

因为温暖爱意而流泪，一点也不丢人。

“我跟大家都约定好了, 我每周都会来照顾他们！”宋好时看着自家哥哥认真说，就是说这话的时候, 小姑娘一双眼睛都有些红彤彤的, 看起来怪可怜。

宋厝沉默了一下, 觉得还是应该将有些可能宋好时现在还不明白的道理跟她好好说说。

“宝宝, 如果你有一天掉进了山洞里，山洞里很黑很黑, 你很害怕, 这时候有一束光照射了进来, 你想不想抓住这一束光呢？”宋厝问。

宋好时：“当然啦。”

谁会喜欢黑黑的地方呢？没有人天生喜欢黑暗, 人是向阳的生物，喜欢追逐阳光, 喜欢站在阳光之下。

宋厝想了想, 抱着宋好时，接着说：“宝宝对于这些爷爷奶奶而言, 也像是一束光呢。”

不由分说, 就闯进了他们已经变得昏暗的人生里。

这一束光还带着七彩斑斓的颜色, 让人无法轻易忘记。

“这不好吗？”宋好时问。

宋厝笑了笑，“挺好的，但在黑暗中的人，见过了光，她们就会惦记着光照进来的时候。如果有一天，这束光消失不见了，他们可能会很难受很难受。所以，宝宝你要一直当爷爷奶奶的光吗？”

小朋友善变不是什么特别值得苛责的事情，但在有的约定上，却是不能善变，也不能健忘。

说到了，就一定要做到。

宋厝不想要用大道理强迫宋好时接受，逼着她要信守承诺，他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在感受过这一份陌生人带来的温暖后，铭记不要忘记，也希望她能知道自己的承诺对于别人而言，是多么重要。

这个世界上有一件可怕又残忍的事情，那就是你戏说的诺言，别人却当了真。

宋好时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掉进了山洞里，一直没有人来救自己，也没有光的话，她一定会害怕得哭出来。

失去了光，对于在黑暗中见过光的人，真的很残忍。

“嗯。”宋好时郑重点头，“我每周都会过来，我要一直做一束光，哥哥也是。”

宋厝看着自家妹妹稚嫩的小脸蛋，温和笑了笑，“好，那我们每周都过来。”

宋好时冲着宋厝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头，要做百年约定。

空气里，有风将两人的对话传到了远方。

——“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因为哥哥是派大星。”

——“是因为派大星和海绵宝宝是朋友吗？”

——“是呀，派大星不是说了吗，他是上帝派来爱你的那颗星，当然要对宝宝好啦。”

——“咯咯，海绵宝宝也要对派大星很好很好。”

——“为什么呢？”

“因为海绵宝宝也对派大星说过，因为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羡慕过任何人。”

宋好时到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宋厝将她从车里抱起来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妹妹那双泛红的眼睛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却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有着天底下所有做哥哥的心愿，希望妹妹一辈子不知人间疾苦，永远不懂得苦难的含义。但他又希望宋好时这辈子都能怀着一颗柔软的心肠，能关爱身边的人，能永远善良永远温柔可爱。

现在看来，他想他的妹妹真的很棒，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可爱小姑娘。

她会为了陌生的老人而流泪，会因为别人无声的挽留而红了眼眶，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敏锐的情绪感知，有一颗比谁都赤诚的温柔的心。

宋厝想，他很难不为了怀里的红鼻子妹妹自豪，感到骄傲。

宋好时第二天去录了公益广告的背景音乐，接下来就是等着后期做剪辑，黄恩元导演亲自上阵操刀，用着庞大的素材库，剪出十二分钟的短片广告。

黄恩元在接触宋好时时，只觉得她应该是众多志愿者中的一员，代表着一个年龄阶层。但是在剪辑室里坐了几乎整整一天后，老先生终于敲定了，并且推翻了开拍之前的方案，给了宋好时整整五分钟的镜头。虽然在镜头里，她只占据了很小的角落，主角还是老人们，但看着却融洽极了。

“这个，等等。”黄恩元在看见宋厝也入镜的素材，忍不住叫了一声停，“这是什么？”

画面里，正好是宋厝在引导着宋好时要对敬老院的爷爷奶奶们实践诺言的场景，宋厝对着宋好时时独有的温柔的声音传出来，这是两兄妹约定好的承诺。

助理这时候上前赶紧解释道：“这一段是意外意外……”

他当时走在这对兄妹身后，被宋厝的声音吸引，两兄妹之间的对话让他有些想落泪，等上车后才发现刚才的摄影机没有关闭，将兄妹的背影录了下来。

黄恩元沉吟片刻，“这段不错。”

他是想呼吁社会关爱老人，但这件事同样应该是长久的关注，而不是因为一时间的热度。宋厝的这番话，恰到好处地引导了持续性的问题。

反正宋厝只是个背影，黄恩元在跟当事人沟通后，经过宋厝点头同意，很快就将这一段放在了片尾。

他们的主题原本就是推动社会关注老人，结尾能用宋厝抱着宋好时离开敬老院的这一段成年人和小孩的约定来收尾的话，一段关于未来的留白，更能发人深省。

这一次黄恩元的公益短片拍摄没特别多的技巧，甚至里面的“主角”，没有一个是大明星，不论是老人，还是志愿者，都是这个社会上最普通的人。他只是用最刁钻的剪辑手法，在庞大的素材中，浓缩成十二分钟令人印象深刻至极的公益广告。

成片一出来时，团队的大伙儿先围在黄恩元导演身边看了一遍，不出意外的，围着看的十个人里有九个都红了眼眶。

宋好时那粉刷匠的小身影绝对不是最突出的，但是在整个广告看完后，这一抹小小的身影却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最初只让人觉得充满元气的小身影，在广告结束后，所有人都觉得那道趴在自家哥哥肩头的小身影的身体里充满了巨大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