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

◎如果她知道了他的卑劣与病态,她会不会——◎

莉齐一心一意地赶车, 艾德勒却还在逗她:“虽然我很感激他在我无能为力的时候帮了你,但你也犯不着这么在意他呀!那样我可要嫉妒了,你把情人看得比父亲重要。”

“哦, 爸爸!”她烦恼地说,“你可别添乱了。你明知道任何人都不会比你重要!”

“嗯,多动听的谄言, 不妨多说一些,说不定我会考虑帮你说服兰斯离婚。”

“唔, 别装了,爸爸。不管我说不说好话,你都会支持我离婚的。”她眨着眼睫毛,甜甜地说,“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要是兰斯不同意离婚, 你甚至会带我离开巴黎,再也不到这儿来。你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成!”

艾德勒大笑起来:“嘴真甜。那你亲我一下吧——我回来后, 你还没亲过我呢,我就勉强在你谈情说爱的时候, 去跟你的丈夫谈谈离婚的事情。”说着, 他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

莉齐刚好赶累了,把缰绳交过去后,重重地在父亲的脸上亲了一下。

她挽住父亲的胳臂, 模模糊糊地想起, 小时候父亲也是这么驾车, 带她到处兜风。

别人都说女孩不宜外出, 对身体不好。他原本也想让她待在家里,然而转念一想,与其把她交到陌生的奶妈手上,不如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女儿带在身边,牵着她的手做生意。这是一桩叫人笑话的事,艾德勒却对那些闲言碎语毫不在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父亲的看管下度过。

他教她走路,教她骑马,教她用枪,带她去肯塔基州骑马,甚至在那里造了个大马场,又带她去山林和沼泽地里打猎。

如果不是父亲教她分辨麋鹿、驼鹿和白尾鹿,教她在草原上用捕绳套野马,甚至教她怎么用手-枪打中被抛到半空中的瓶子,即使她有再多的勇气,没有亲自骑过烈马,没有亲手握过枪杆,没有亲眼见过河山,也会一点一点地磨砺掉,而不是化为抵挡恶言的盔甲。

想到这里,莉齐禁不住用脸蹭了蹭父亲坚实的胳臂,心想,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她却没有想过,假如她不勇敢,不敢跟着父亲四处旅行,也无法得到这份幸运。

尽管她的勇敢继承自艾德勒——一个机警果断的冒险家和投机家,每一步却是她自己踏踏实实地走出来的。

她当之无愧这份幸运。

·

抵达夏洛莱府邸,莉齐又亲了一下父亲的脸颊,不等父亲扶她下去,就跳下了马车,朝花园里跑去。

艾德勒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聚集在花园里的艺术家早就散去了,那幅露骨的香槟美人图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搬到了什么地方,但愿不是仰面朝上被板车运走了。

莉齐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寻找埃里克的身影。

她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他,心想不会是回地下宫殿去了吧。那就糟了!她并不认识去那里的路,不过,剧院后门有个叫吉里的太太,似乎认识他,等下过去问问。

她回到卧室,准备换衣服出门,刚脱下裘皮大衣,卧室的门就“咔嗒”一声关上了。

将近三个月,没再碰到这样的情形,她不禁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愉悦。不仅因为上一次这样关门后,发生了很刺激的事情;而且因为这是他回来以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刹那间,她脑海里转过好几个坏念头,眼里也泛起了愉悦的笑意。

身后的人却显然不怎么愉悦,冷冰冰地说道:“你回来了,德·夏洛莱太太。”

莉齐听了这话,有点儿想翻脸,但想起她不久前才顿悟的柔情,没有跟他计较,只是轻斥了一声:“你再叫我一声‘德·夏洛莱太太’,我就把你赶出去!”说完,她转过身,朝他张开双臂,“现在你不脏了,总该抱抱我了吧。”

埃里克果然站在阴影里,戴着面具,抱着双臂,冷眼看着她。

莉齐不免有些气恼,在外面待了三个月,他又戴上了面具,回到了黑暗中,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不过,她有信心再让他出来。

他正以一种冷静、苛刻、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

自从那天,他们在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吻以后,他就再没有这样看过她,现在却再一次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她生气的同时,又非常委屈:“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不会还怀疑我不爱你吧。”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声音虽然古怪,话的内容却挺合她的意:“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她真好哄,听到这句话,气一下子消了,走到他的面前,亲了亲他的下巴,抱怨说道:“那你生什么气呢。那些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玩伴——你离开之后,我无聊得要死,必须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他的神色却没有因此缓和一些。

莉齐不喜欢他戴面具,揭下来,丢到了一边。

他下意识侧了一下头。

她看见他的脸上新添了几道伤痕,最凶险的一道伤痕,甚至险些贯穿他冷峻的金眼睛。

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恐怖凶狠,怪不得殖民军要找萨满驱逐他。她却只觉得心疼。

他似乎不想她细看那些伤痕,俯身想去拿面具。

她直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到了沙发上,调亮了煤气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地观察他的脸庞。

他太久没有被这样坦率、关心的目光注视,整个人僵硬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起眉头。

“……碰到了狼群。”

“为什么会有狼?”她很不解,“海岛上也有狼吗?”

也许因为他离开前,她就经常这样对他提一些无知的问题,然后认真地听他解答,他僵冷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像抱小孩子似的,把她抱到腿上,声音低沉地说道:

“狼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不过它们十分谨慎,闻到人的气息就会避开,猎人想要猎狼,都必须先祛除身上的气味。我们碰到的那群狼,是殖民军故意放进丛林里的——起义军的堡垒都设在深林里,他们攻不进来,就想了这个办法。”

那是一群大得出奇的灰狼,它们像狗一般训练有素,却保留了顶级掠食者的凶残和野性。

它们在丛林里找不到食物——野猪都被殖民军赶到了山下,圈养了起来;只能朝起义军的堡垒进攻。

狼群中的最大的一头狼,足足有七十多公斤重,最小的那头也有五十多公斤。起义军在周围放置了不少火盆,一直用枪声恐吓它们,却还是没能遏制住它们的进攻。

当时,他虽然加入了起义军,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却始终没能接近艾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