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再度重逢的世界(中)

塔莉·佐拉关上门后,轻轻的靠在了门上。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一个艰难的局面——不仅仅只是照顾一艘船那么简单——她还需要面对奎利人的苦难与仇恨的根源,桀斯!据她所知,她将不得不与一些白桀斯共事,这是她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明白的事情……

……

奎利人重返家园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甚至于当两年之前,卡尔·丹纳带回那个“交易”的时候,整个流浪舰队都认为他疯了!直到YF-533作为桀斯的大使,成为了第一个登上移民舰队的桀斯时,奎利人才确认了这个“交易”的真实性。

然而,接下来卡尔和YF-533等到的,并不是奎利人的欣然接受,确切的说……更像是一场歇斯底里的疯狂!

整个移民舰队都陷入近乎停摆的状态,所有的人都无心工作。

他们在会议船、在居民船,在任何超过三个人聚集的地方,无论是上将还是普通居民,都在不断的争论着这件事情!甚至不惜大打出手……而事件的真正发起者,卡尔·丹纳和YF-533被正式的关押起来!——卡尔并没有因此被当成是“救世主”,甚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几次都差一点儿因为“背叛”的罪名,而被驱逐出移民舰队!

YF-533更是数次被丢进引擎熔炉,又数次在烧到一半的时候被拖了回来……还好他如今主体在军工厂,因此相当淡定。

随着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泛,人们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无数年的灾难,早就扭曲了很多人的心灵——在他们的内心中,“向桀斯复仇”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不是奎利重返家园。他们始终期待着一场对桀斯的轰轰烈烈的战争!将他们的仇恨,与桀斯一同,随着战火化为灰烬!

至于报仇之后还要做什么?他们其实已经生无可恋……随着仇恨一代又一代的传递,“恨桀斯”已经深入到移民舰队的每个人。

主战派、主和派、保持现状派、阴谋论者……几千万的人口,无数人的思想搅合在一处,谁都说服不了谁!

直到一场决定卡尔·丹纳是否是“叛国者”的审判大会……

“卡尔·丹纳,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主持审判的上将例行询问道。

黑压压的奎利人,挤满了这艘整支移民舰队最大的飞船。而且,还有无数不能踏上这艘飞船的人,正在屏幕前收看着……这次关于整个奎利种族的审判!

然而在这场审判中,哪怕是态度最温和的主和派,都没有人敢站在卡尔·丹纳的身边——因此没有任何人能为他辩护。

“我申请为自己辩护!”卡尔·丹纳大声地说道,他甩开押送者,独自的踏上了高台!他的声音在周围无数的人头上掠过,如同风掠过水面。卡尔向着主持审判的上将伸出双手,将能量手铐展示出来,“Please……”

上将无奈的为他打开了手铐,然后将他独自一个人留在了台上。

“努力吧,孩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上将的心中这么想着。他承认卡尔·丹纳其实是个爱国者,卡尔的做法甚至一点点都没有错!判决他“叛国”是荒谬的!

但审判本身也没错……错的,是卡尔的想法与奎利人三百年来的仇恨相悖!

不是谁都能在短时间内,转过这个圈子的,尤其是平民。不过还好的一点就是,卡尔不用担心生命的问题——奎利人没有死刑,驱逐出移民舰队就是最严重的惩罚。

卡尔站在带着话筒的审判台上,他将双手按在台子的边缘,环视着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也在看着卡尔·丹纳。看到这个他们熟悉的年轻人,人群的躁动渐渐消去,他们忽然……很想听听卡尔会说些什么。

这是个曾经被上将们视为麻烦的青年,这是个被同伴讨厌的话唠症患者,这也是所有奎利人中的“异类”……但正是这个人,为奎利人带回了精锐而先进的战舰,为奎利人带回了紧缺的物资,更为奎利人向银河系展现了颇为正面的奎利人形象。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卡尔即使被称为青年偶像,也没人能够反驳。

“看看你们身边的孩子,我曾经也想要一个……”卡尔丹纳忽然说道,台下的听众,忍不住传出轻轻的笑声。“是的,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因为我是个有名的浪荡子。”

卡尔·丹纳就这么随意的,以“看看你身边的孩子”为开端,开始了他的讲演。

他没有说什么高大上的话题,仅仅是讲述作为一个奎利青年,二十几年来的想法与经历。他的思想,他的感受,和每个奎利人没什么不同,却彻底的打动了每一个奎利听众!

卡尔说到他小时候,在飞船上到处奔跑,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事情;他讲述从知道桀斯、了解桀斯,到从前辈手中接过“向桀斯复仇”责任的整个过程,并不讳言对桀斯的仇恨;他讲述奎利人如今的艰难生活,外界的诋毁,以及他走私时遭受的种种不公和嘲弄……

无数奎利人,在他的讲演中潸然泪下,甚至上将都在他面前折腰。这一刻,卡尔·丹纳,不再是被审判者。这里成了卡尔的讲演台,言语成了他的武器!

这一刻,卡尔·丹纳,终于完成了心灵的蜕变,成长为一个足以扛起奎利未来的领袖!

“我到过这银河系的很多地方,我看过阿莎丽人的孩子,她们在宽敞的房间中嬉戏;我看过地球人的孩子,为了种植一棵小树,弄得自己的小手上都是泥土;我看过突锐人的孩子,他们把登上飞船当做一种荣誉、追求,而不是像我们这样,是一种生活方式。”

“看看你们身边的孩子,我曾经也想要一个。”当卡尔·丹纳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数人为之沉默,眼含热泪。“但我不敢——因为我的孩子没有大房子,他只有狭窄的舱室。我的孩子的手无法握住泥土,那会让他感染!我的孩子也无法把飞船当成梦想……因为,他就生活在一条船上!你们知道,我希望我的孩子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自由的奔跑,他不用害怕撞到人和墙壁,不用担心妨碍了别人的工作,而被称为‘捣蛋鬼’;我希望我的孩子能自由的呼吸空气,与伙伴拥抱,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而不用戴着面甲和过滤器!”

会场之中,低沉的哽咽和抽泣声此起彼伏。

卡尔·丹纳停下了自己的讲演,因为说的已经足够,但做的还差了一些……还没办法打动那些最顽固者。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将手抬起,按在了头盔的开关上……

“不要!”“别那么做……”但无论多少人劝说,都没能阻止卡尔·丹纳。他当着现场成千上万的奎利人,当着透过屏幕观看的一千四百万奎利人,打开开关,然后摘下了自己的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