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编号061

在简云闲陷入自我怀疑的档口, 对此毫不知情的易鹤野愤懑地将简云闲拉了黑,接着迅速调整好心态,跟着那群家伙一起去游街了。

此时的刘志虽然已经醒了过来, 但整个人依旧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 只能晃晃悠悠跟着队尾。

易鹤野判断的没有错,他的肌肉已经呈现一定程度的溶解,这导致他走起路来像是个没有骨头的章鱼, 四肢胡乱甩着,根本不受控制。

这幅样子自然是负担不起任何重量,“刘志的小跟班”易鹤野同学,便自然接过了扛音响的任务。

这音响重得很,易鹤野扛到身上才明白, 为什么是个AI来搬——如果不是他经常扛枪扛炮,估计还真有可能搬不动这大块头。

此时易鹤野就难免心想, 这玩意儿应该让简云闲去背,反正这家伙也不会觉得累。

刚从地底浮出地平线, 城市的灯光就让易鹤野一阵眼睛酸痛——他只是在黑暗中短暂地盘踞了几个小时, 眼睛似乎就不太能适应得了光线的存在了,很难想象那些长期蜗居于地下的人,是否还能在白昼正常游走。

队伍刚一探头,就开始起范了。鼓点声从易鹤野怀中的音响中炸裂开来,那巨大的分贝打在**凡胎上,易鹤野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碎成粉末了。

这真的是个只有AI可以胜任的工作, 此时, 自出生起就习惯做一匹孤狼的易鹤野, 开始万般思念他的搭档——

好想简云闲, 好想让他代替自己被音波震裂。

好不容易从耳膜撕碎的疼痛中缓过来, 易鹤野终于可以慢慢适应眼前的现状——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而是从参与者的视角,去感受这个队伍。

他看到的是一个个随着音乐晃动的身体和脑袋,还有猿猴一般的叫声和欢呼,不得不说,在这样能把心脏轰碎的氛围中,集体的狂欢确实很有感染力。

一群很有活力的垃圾,易鹤野这样想着,却觉得自己除了不够有活力之外,倒也是和这群垃圾没多大区别。

都是阴沟里长大的,只不过自己努努力爬了出来,在潮湿的岸边晒到了丁点阳光,而他们站起来又滑倒,干脆就在沟底躺平,藏在泥藻里,唱着一首首没有人听的歌。

他跟着队伍朝前走着,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群人异于常人的亢奋。

不排除一部分人是被这氛围感染,但这个队伍肯定至少有那么一两个人是磕了药的,否则光是靠着正常人的意志,很难保证日复一日、永不减退的兴奋。

易鹤野知道,在D区,沾染上违禁药品的人数,要远远高于官方每年公布的统计数值。

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可能就是街头巷尾,可能在高楼或是地下,又或者是就这个队伍里,就有人正在药品驱使下,意识丧失,神魂颠倒。

易鹤野虽然脾气易燃易爆,但对待工作显然充满了耐心。

他跟着队伍走了一条又一条的街,听了一首又一首的歌,肩膀扛麻了,耳朵也听木了,整个人也差不多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运输机器。

在返程的路上,AI管理局的信息分析中心发来了Tony的芯片解析结果。

“数据被大量破坏,已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记录,可以确定信息处理中枢呈长期超负荷运转状态,提取到了大量无意义的垃圾信息,目前尚不能确定和失控的直接关联,除此之外,机体又一定程度的损伤,具体原因不明。”

易鹤野看着这段信息,似乎是说了一段废话——找不到关联、原因不明,什么都不清楚。

他皱着眉,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此时,易鹤野的房间里,简云闲和他的羊还在纠结自己到底上没上易鹤野这件事情。

小云朵毕竟没能围观全程,分不出两个人互不干扰的嗯嗯啊啊,和道德范畴之外的嘿咻嘿咻有什么区别,两人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说到底还是个谜。

这让简云闲陷入了一种未知的迷茫。

倒不是说他有多少道德感,觉得把人上了是一种多么严重的问题,而是他不能理解、无法接受自己做出自己控制之外的事情。

比如漏电,比如产生冲动,比如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给上了。

这有悖于他的自我要求——他是要比普通AI更自由、独立、更具思考和感受能力,比人类更精密、自控,拥有超出人脑的运算和处理速度。

一直以来各方面的反馈都告诉他,自己是成功的,但自从这个叫易鹤野的家伙出现之后,意外就频频发生了——

首先是以最快速度识破自己的身份。

这是简云闲迄今为止最无法理解的事情。他用这幅皮囊试探过各种专业鉴定机构,没有一个能认出他是个AI,而这个家伙不仅靠着裸眼就能辨认,而且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一头猎豹精准嗅到了层层包裹下猎物的气息。

而且更麻烦的是,这家伙似乎自己也搞不清他的判断基准,说白了就是他一直挂在嘴边的直觉。

如此蛮横、不讲道理,让简云闲想找补都无从下手。

接着就是漏电和冲动。

他一向觉得,无法拒绝欲望,是人类最大的劣根性,而在他的观念里,欲望的产生,绝大部分源自于“喜爱”。

就像易鹤野喜欢疼痛。他控制不了自己对这种感官刺激的渴望,也因此一次又一次被自己抓住把柄。

而简云闲一直以高度自律和绝对理性自——就像他不会因为甜食分泌多巴胺而感到“愉悦”,因此也不会对甜品上瘾,他也同样不会对个体产生感情,因此不应当对任何人产生冲动才对。

可对于易鹤野,他不仅漏电又冲动,甚至可能真的无意识把人给上了。

这突破了简云闲给自己设置的安全屏障,直接冲进了极度危险阈值了。

真有你的,易鹤野。

简云闲想着这个让自己掉马又掉分的家伙,谨慎地眯起眼来——看来真的要找机会把他绑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了。

他想在他的锁骨上刻字,仔细观察记录他在极端的疼痛和极致的愉悦之中,会做出怎么样的情绪反馈。

他要向这位先生学习一下所谓“人类”表情的细节,摸清他们人类在承受极限下的下意识选择。

他还要把他逼到崩溃边缘,让他一边无法控制地流着生理性的眼泪,一边哭噎着哀求自己不要停手……

这个人实在太特别了,简云闲忍不住心想——必须要把他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琢磨个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