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第2/3页)

朱昀曤看得出温霄寒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也听说庆德帝很赏识此人。自己放虎归山,必受反噬,的确不宜再增加罪状。

此刻朱昀曦已坐上回宫的车辇。冯如月刚才稀里糊涂被侍女们扶出薄王妃的寝殿,上车见丈夫委顿不起,唬得神慌意乱。

朱昀曦喝了一些清水,已能勉强出声,靠在冯如月怀里吃力催促:“快叫人……去救……柳竹秋……”

单仲游怕有追兵,丝毫不敢停顿地护送太子进入东华门,之后立即召集三百龙禁尉,披坚执锐地奔赴颍川王府解救被困人员。

王府内的宾客们尚不知情,听府内仆从说爆炸发生在贮藏烟火的库房,还想挽起袖子去救火。

颍川王的属官出面找借口疏散人群,宾客们陆续乘车轿离开王府,在大街上看到疾驰而来的军队,皆惊诧狐疑。

单仲游带队直趋王府大门,正遇温霄寒和云杉快步出来,向他高呼:“单侍卫,你是带人来帮颍川王灭火的吗?”

单仲游见他俩毫发未损,料想颍川王已屈服,当下的要务是保全皇室颜面,机敏附和:“是,殿下担心火势太大伤及颍川王和王妃,命我等前来救驾。”

王府的属官闻讯赶来,听到这话慌忙应和:“多谢太子殿下关照,目前火势已得到控制,颍川王殿下也和王妃转移到了安全地界,各位军士不必费神,请回去吧。”

并搬出一千两银子来劳军。

柳竹秋听说朱昀曦性命无碍,分别前嘱咐云杉:“天晚了我不方便去见殿下,你转告他明早务必进宫向陛下说明情况,但别对颍川王穷追猛打,最好表现得宽容些,一切交由陛下处置。 ”

她骑马回到租房,蒋妈从暗处现身。

柳竹秋知道她一直尾随保护,感激地拉住手慰问。

蒋少芬没好气地戳她脑门:“你这样为太子拼命,将来他不封你做大官我绝饶不了他。”

柳竹秋细数自己救驾的次数真不少了,这从龙之功货真价实,但要兑现成实惠得确保太子成功即位。

感情和做买卖的道理相通,她付出得越多就越关心朱昀曦,真想将这多灾多难的主子变成布偶整日搂在怀里,免得他再遭不测。

朱昀曦中了特制的麻药,灌下大量清水,服用疏散药剂,夜间已基本缓解。

他恼恨朱昀曤歹毒,虽肯接受柳竹秋建议,也想尽力报复,清早故意拄着拐杖进宫见驾。

庆德帝已知晓昨夜颍川王府爆炸起火,见太子这副模样,只当他在火灾中受了伤。

朱昀曦丢开拐杖,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脚边抱腿号恸,等庆德帝再三询问方才仰头泣告:“儿臣险些见不到父皇了。”

庆德帝当此情形早有觉察,捧着他的脸严肃催问。

朱昀曦断断续续说出昨夜遇险的经过,并让云杉、单仲游等人到御前作证。

证人们据实相告,不用添油加醋,也足以取得朱昀曦期待的效果。

庆德帝即位前曾遭遇夺嫡风波,同室操戈的惨况令他创剧痛深,立心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悲剧。

他只有两个儿子,都很聪明孝顺,做哥哥的温和博爱,做弟弟的循规守礼,关系一直和睦亲厚。谁知今日也会阋墙。

他怒气填胸,忍住暴躁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朱昀曦吞泪答道:“孩儿怕危及皇室声誉,事发后便下令封锁消息,但不知曤弟那边情形如何。”

庆德帝觉得他这做法顾大局识大体,无愧储君身份,又听他还愿意叫颍川王弟弟,宽容仁厚堪比虞舜②,感动欣慰道:“朕闻此事寸心如割,幸得祖宗保佑,使我儿无恙,否则将令天下失一明君。”

他让朱昀曦回宫休养,命人急召颍川王入宫。

内官禀报:“颍川王方才已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朱昀曤自知闯下大祸,苦熬一夜,天明时即赶去向母后求救。

章皇后听他直陈过失,悚怒道:“哪个奸贼教你这么做的?真该诛他九族!”

她日夜盼着除掉朱昀曦,但哪怕是在一闪而过的念头里也不曾存在让儿子亲自动手这一条。

当年太宗皇帝兵强马壮,打着靖难旗号夺位尚被世人口诛笔伐,为此怆惶一生。

朱昀曤不过束发小儿,既无权势又无人望,一个弑兄之罪就能压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朱昀曤哭诉:“孩儿计划周密,眼看着将要得手,都被那温霄寒搅黄了。”

章皇后气他托大,离干大事还差十万八千里。如今作法自毙,下场真难以预料。

母子六神不安地商讨对策,午时内官前来宣召颍川王去见驾。

章皇后知东窗事发,急忙叮嘱朱昀曤:“太子并无实证指控你,见了你父皇断不可承认。”

朱昀曤十分忧恐,央求母后陪他去面圣。

章皇后怒道:“我一露面就是不打自招。你连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想跟人抢皇位?”

逼令他坚强面对,朱昀曤走时哭着向她拜别:“万望母后保重,若母子不得再见,儿臣来世再报养育之恩。”

他在内官带领下来到乾清宫,庆德帝铁青着脸质问:“颍川王,听说你昨晚欲在府邸刺杀太子,可有其事?”

朱昀曤牢记皇后教导,惊忙否认:“父皇从何处听到的谣言?昨夜儿臣家中的仓库意外起火,儿臣怕危及太子和众宾客,立即对他们进行了疏散。太子离开时好端端的,何来刺杀一说?”

庆德帝不与他啰嗦,召张鲁生上殿,等他来了直接问:“他们可都招了?”

张鲁生瞄一眼朱昀曤,低头禀告:“启奏陛下,颍川王府的詹事已经招供,昨夜他奉命派人在王府花园中的画楼设下埋伏,欲趁太子殿下登楼时行刺。后来计划被库房的火灾干扰,太子方得以安全逃离。”

庆德帝听完朱昀曦奏报便派锦衣卫抓捕了颍川王府的詹事及一干属官。在拷问中诈称颍川王已承认罪行,属官们信以为真,都跟着招认了。

皇帝雷霆出击令朱昀曤防无可防,汗如雨下地瘫倒在地。

庆德帝冷眼注视他,起身朝殿外走去。

两名侍从马上走过来架起朱昀曤,跟随皇帝的脚步行进。

朱昀曤被带离乾清宫,押送至北五所的一座库房前。

庆德帝已先一步入内,呼唤他进去。

朱昀曤战战兢兢穿过门洞,离开阳光照射,身上的恶寒立时加剧,不禁狠狠哆嗦两下。抬头见父皇背着双手站在屋中央,打量放在跟前的巨大铜缸。

铜缸上铸满圆钉,周身布满铜绿,看来年生相当久远。

“儿臣参见父皇。”

他腿软得不行,索性提前跪倒。

庆德帝转头看他,眼神并不凶恶,之后继续望向铜缸,平静问道:“你知道这口铜缸是何来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