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2/3页)

福全一直不敢向康熙言明,就是因为知道皇上宠爱太子。

反正他要死了,也不再怕说错话被责罚,终是道出了不喜太子的种种作为。

不仅是胤礽贪恋享受,更重要的是他脾气越发暴虐。不在是鞭打仆从,而发展到殴打臣子。

对比起太子,八阿哥礼贤下士,让人倍感如沐春风,颇有贤王之相。

胤禩颇为关心长辈,为他打听各种治病药方,而太子从未给过半个字的嘘寒问暖。

福全临死谏言,把平时不敢说的都说了。

恳请皇上认真考虑,胤礽继位的种种弊端。让无法克制私欲又无发控制脾气的太子继位,对于大清有百害而无一利。

康熙听了这番话,何止觉得刺耳,简直就是一把把尖刀把他的两只耳朵都给扎穿了。

却没有办法朝福全发火了。人都死了,死前是老泪纵横地劝说他,堪称兄长对弟弟最后的一番忠言逆耳。

人死不能复生。

死了,更容易让人想起曾经的友爱扶持,也就淡化了君臣相处的矛盾摩擦。

然而,那番劝谏带来的怒气仍在心头盘旋不去。

康熙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他对胤礽投注的种种期盼与心血难逃一场空。

是被兄长临死拼了一把将那粉饰太平的假相给撕裂开,露出了残破不堪的真相。

现实就是皇上无法培养出好太子。

胤礽纵有千错万错,追根溯源与作父亲的脱不开关系。不说别的,就说太子殴打臣子,是做父亲从小没让他学会尊师重道。

回想当初,康熙没少责罚太子的夫子们。

每每太子有课业上的不足,不罚儿子,却对老师加以责骂与杖责,认为是老师没教好。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太子的性子掰不正了。

康熙不是对儿子没信心,而是胤礽的行为又一次泼了他一盆冰水,让他体会到了有的事已经覆水难收。

在给福全举行葬礼之后,彻查广储司,确认福全指控太子骄奢无度完全属实。

康熙撤换内务府官员后叫来了胤礽。将一次选择权交给太子,让胤礽任命新的内务府总管。

去年,索额图案件爆发,就撤换了太子身边的一批人。当时意识到太子生活太奢侈,对他进行过一顿说教。

这次将内务府的主事者换了一半,对太子提出明确要求,让他任命一位为官公正清廉的总管。

为什么要将新内务府总管的任命权交给胤礽?

因为以贪腐为罪问责内务府,这些钱款给谁用去了,大家心知肚明。

皇上大规模处罚内务府的官员,而让太子任命新官,显示出对于太子的宽容,没把质问的巴掌直接朝太子脸上打。

给胤礽留些颜面,也就是对他还抱有一丝期待。

很快,凌普上位。

凌普的妻子,是太子的奶妈。

太子推举凌普,究竟是内举不避亲,或是便于太子享受?只需看毓庆宫的吃穿用度就行。

结果不出所料地让人失望。

腊八节查阅了账目。毓庆宫的开支不减反增,太子根本没有把话听进去。

腊月,冬雪纷飞。

康熙听着窗外雪花静悄悄地落下,暖阁的炉火也无法温暖他一点点冰冷的心。

书架上,摆着记录汉、唐历史的史书。

刘荣、刘据、李承乾等等都是被废掉的太子。

刘荣被废,刘彻继位;刘据被废,刘弗陵继位;李承乾被废,李治继位。

刘彻、刘弗陵、李治,这三位皇帝在任期间各有功绩。也就说明了一件事,太子并非废除不得。

终究,福全的临终之言起作用了。

康熙萌生了太子可以废除的念头。

他把劝诫听了进去,却是绝无可能全盘照收。虽然胤礽不是合格的太子,可胤禩难道就堪当大用吗?

老八看起来是礼贤下士、孝顺长辈,实则是长袖善舞、擅于钻营。

交好何焯,因为何焯被皇上破格提拔;笼络福全,因为福全是皇上最好的兄弟。

如若不然,常宁与福全都是药石罔效,为什么老八近亲福全而不关心常宁?

还不是因为常宁能力平平,从未得到重用。哪怕一样是胤禩的皇叔,但得不到嘘寒问暖。

如果胤禟搞区别对待,能用他与保泰打小就是狐朋狗友去解释。保泰是福全的儿子,胤禟更偏心皇伯父,因为与其儿子玩得好。

胤禩则完全不同,近两年他才与福全渐渐走得近了。

康熙认定了这一点,对胤禩再难喜欢起来。

太子没有被废,而论长胤禔也没遭到厌弃,老八就开始暗中拉拢人心。

老八是干什么?自己还活着呢!他凭什么所求甚大。

这下更是坚定此前的做法。在废太子一局中势必要一颗弃子,那就非老八莫属了。

废太子的念头起来了,却不是立刻一拍脑袋就能做的。

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可缺,胤礽的党羽会不会反扑?其他的几个儿子有何反应?朝中动荡要如何平息?

诸如此类,有太多问题要思考。

康熙更要面对一个关键问题。

废掉胤礽又该选谁做继承者呢?如何保证这个新选的储君不重蹈覆辙?

“皇上,雍郡王求见。”

梁九功的通传声,打破了乾清宫死寂。

这句话也让康熙精神一震。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从此刻开始萌生。

康熙下意识调整了坐姿,正襟危坐着说,“传他进来。”

武拂衣进殿。

今天,是来呈上大清的第一块自制怀表。由于她接连参加葬礼,制作怀表进度比预计慢了十来天。

入内,敏锐地察觉情况有变。

康熙瞧四阿哥的眼神与以往不同,更多了几分审视,那是在做某种重大决定前的观察。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武拂衣暗暗警醒,但表面上似乎毫无所查,与往日表现得一模一样。

“平身。”

康熙打量着老四,是有好些日子没瞧见他。

老四不用上朝,本来面上还领了一份给胤祥修宅子的差事,而十三阿哥府落成后,他的工作也就是做完了。

近期,听说人在自鸣钟处捣鼓零件,是从十月初就一头扎了进去。

除了在常宁、福全的葬礼上露过面,平时请安问候折子不断,却没瞧着他往人堆里凑。

康熙不咸不淡地说,“朕可算是瞧见你出洞了,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幸不辱命,儿臣制作出了的钟表一块,立刻前来呈于汗阿玛御览。”

武拂衣当做没听出康熙的语气有异。这段时间皇上接连死了两个老兄弟,心情不好阴阳怪气也正常。

这就将怀表递给梁九功转交。

康熙接来细看,发现这小玩意甚是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