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第2/3页)

殷予怀摆好了碗筷,两个人开始用膳。

殷予怀做的分量不多,刚刚够两个人吃。

梁鹂尝了一口小米粥,绵密得恍若要在嘴中化开。

她含着笑望着对面的殷予怀,轻声嘀咕:“殷予怀,你再这样,我日后会吃不下别人做的饭的。”

殷予怀知道她在夸大,轻声摇头:“鹂鹂,不会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听着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跃动。

或许幅度是正常的,或许有微微的加快,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再也不会,轻易对鹂鹂说出那些承诺了。

那些他注定做不到的事情,他便连一丝侥幸,都不应该存。

待到两人都用完膳,殷予怀收拾着一切,梁鹂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殷予怀将东西都收拾完时,就看见乖乖坐在长凳上的鹂鹂。

他轻声一笑,上前去,蹲下来,望着她:“鹂鹂,你先回去。”

梁鹂鼓起脸,最后还是点了头,回去了。

殷予怀无奈地摇摇头,他身上沾染了味道,他得先沐浴,再回去。

等到将干净的衣袍裹在身上,殷予怀低头,系着腰带。

想着等会要同鹂鹂说的事情,殷予怀的手,在腰带上停了几瞬。

待到装束好,殷予怀才推开房门。

他原以为鹂鹂此时应该去睡觉了,但是意外地发现,鹂鹂此时正在软榻之上,看着话本子。

一想着又是那种话本子,殷予怀捏了捏眉头。

上次一次就够了,下次无论结局如何,他都要让鹂鹂自己看。

他上前去,坐在了她身旁。

梁鹂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嗯?”

殷予怀从她的身后,将话本子关上,随后轻声道:“鹂鹂,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了在下什么吗?”

梁鹂眼眸眨了眨,很诚实地摇头。

殷予怀轻声一笑,手刮了刮梁鹂的鼻子:“说谎。”

梁鹂顿时也笑出来:“记得,是一个月之后的花灯节吗?”殷予怀点头,眸中满是对眼前人的温柔与珍重:“鹂鹂,你会来的,是吗?”

梁鹂点头:“嗯,我会去的。”

“那你再说一遍。”殷予怀声音有些别扭,他躲开鹂鹂的眼神,同时心中也觉得自己非常幼稚。

梁鹂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声音变轻:“殷予怀,我说,我会去的。”

殷予怀耳朵尖全红了,他假装忙碌地拿过梁鹂身后的话本子,随后翻到了适才的那页,再递给她:“那,那你继续看,在下知道了。”

“知道什么?”梁鹂弯着眸,明知故问。

殷予怀此时已经转过身,像是看不见鹂鹂,他就能大胆一些了。

“知道,鹂鹂会同在下,一起去花灯节了。”

背对着梁鹂,殷予怀轻笑着。

虽然自小在幽州长大,但他还没有去过花灯节呢。

如若可以,他想在离开之前,给鹂鹂一个惊喜。

*

接下来的时日,殷予怀几乎很少见到梁鹂。

他听鹂鹂说了很多个借口。

“城南的铺子,账目还是有问题,殷予怀,我得再去一趟。”

然后鹂鹂就去了一二三四五六七趟。

“殷予怀,爹爹说他想我了,想要我去他那住上几日。郁岑的药还没有研制成功,这一次,我就自己先回去了。”

然后鹂鹂就去了一二三四天。

“殷予怀,城东那边的酒楼正在装修,掌柜的说,让我过去看看风格。就是,我们最初相遇的那个酒楼...不用,你不用陪着我,你最近不是在忙别的事情吗...”

然后鹂鹂就去了一二三天。

“殷予怀...”

这一个月,殷予怀一直在想着。

下一次,鹂鹂又会用什么借口来搪塞他。

其实,他知晓,她大多数日子,都没有离开幽王府,而是...在颓玉的小院中。

他甚至无意间撞见过几次,每次撞见时,他会特意避开。

他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偶尔看着颓玉那一身黑斗笠,他还有些忍不住笑意。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奇怪的装束,也太吸引注意了一些。

若是他——

想到这里,殷予怀放下了唇角的笑。

他好像,至少,不应该,如此平静地笑着。

那些泛着悲伤的一切,化在了等待中。

他很喜欢每次鹂鹂匆忙回来的时候。

她真的很敷衍他。

但可能因为有些心虚,他说什么,她都应。

自然,他也做不出过分的举动就是了。

他偶尔喜欢逗一逗鹂鹂,有一次,鹂鹂回来,他看着她身上的衣裳,惊讶道:“鹂鹂,这一件衣裳,上次你不是说将这一件扔了吗。”

肉眼可见的,鹂鹂的眼眸怔了起来,随后有些诧异地问:“...是吗?”总要过了半刻钟,鹂鹂才能想起来,她从前对他撒的谎中,牵涉到了这一件衣裙的下落。

但他只这样干了一次,而且当鹂鹂实在说不出来时,他便低下头,轻声道歉:“鹂鹂,是在下记错了,下次不会了。”

他太心疼鹂鹂了。

心疼到,当她因为圆不上自己的谎,而红了眼眶时,他的心,还是疼的难以附加。

从那以后,他就不逗她了。

那些显而易见的搪塞,他也全都收下。

看见鹂鹂对他说谎,越来越自然的表情时,他总是会摸一摸她的头,温柔地对她笑。

他其实知道,城西的铺子,城南的庙,城北的酒楼,城东的花。

最后指向的,都只有一个人——颓玉。

但他,能做什么呢?

那些他每日“呕心沥血”的画,开始逐渐堆满那个红沉木箱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迎来最后的结局。

或者,殷予怀轻轻笑笑。

他的结局,是鹂鹂和颓玉的开始。

有那么一瞬间,殷予怀其实真的觉得自己,很大度。

但很快,他又否认了自己的说法。

在这牵涉到三个人的故事之中,他所有的大度,都只给了一人。

他不在意他自己,也不在意颓玉。

他还是没有大度到,能够对颓玉的一切,无动于衷。

只给一人的大度,还叫大度吗?

殷予怀觉得用“偏爱”这个词,来形容,会更加贴切一些。

他喜欢这个词。

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鹂鹂可能并不太需要他的这份偏爱,但还是容许他自私地,将他身体中最后一分爱,都给她吧。

殷予怀无视了梁鹂所有显而易见的谎话,接受了她隔三差五用别扭的借口搪塞他的事实。

他逐渐,将那个拥有他灵魂的透明的盒子封死。

当他开始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他只想再做最后两件事情。

一是二十四副画。

二是花灯会。

想到花灯会,殷予怀眸中的笑,都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