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真的是因为小姐觉得, 废院中发生的一切,是霜鹂,而不是梁鹂吗?

青鸾怔了一瞬, 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因为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若小姐将废院中发生的一切, 归为是殷予怀负了霜鹂,是殷予怀背叛了同霜鹂的承诺。

而小姐觉得, 霜鹂不是梁鹂。

可, 如若霜鹂不是梁鹂, 那殷予怀爱上了霜鹂, 何尝不是背叛了小姐?

青鸾突然站起来,像是在混沌之中,突然寻到一条生路。

她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如若小姐从未觉得殷予怀背叛了她,那就说明, 在小姐的内心深处,根本没有觉得, 梁鹂和霜鹂是两个人。

青鸾手握紧,她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如若在小姐内心深处,根本没有觉得梁鹂和霜鹂是两个人,那小姐如今嘴上否认的一切,归根到底,只是小姐不愿意承认。

小姐,在抗拒这个认知。

甚至, 在极端的抗拒下,小姐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所以在小姐的口中, 梁鹂和霜鹂不是一个人。

但实际上, 在小姐的心中, 小姐也从未将梁鹂和霜鹂分割开。

青鸾一瞬间明白了太多东西,她甚至转身就想去寻人。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红鹦已经离开了幽州,去了汴京。

青鸾止住脚步,手不住地互相抚摸着。一瞬间获得的巨大的信息量,让她有些安静不下来。

此时,夜已经深了,青鸾望向门的方向时,突然看见了殷予怀的身影。

他似乎只是为了提醒她早些去睡,含着笑挥了挥手,便又关上了门。

青鸾一边向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

如若适才她所想的一切都是对的,那小姐和殷予怀之间,似乎终于不再是一个死局了。

只是,还是需要一个破局的点。

青鸾蹙眉,这个点,她暂时没有想到。

又或者说,这已经不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

*

殷予怀关上门后,轻着步子,走到了软榻旁。

他尽量轻地将人抱起,殷予怀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了床上。整个过程,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待到将轻薄的被子为梁鹂盖上时,他轻轻松了口气。

没有吵醒鹂鹂就好。

他没有再在床上多停留,起身,去一一吹灭了蜡烛。

吹灭最后一根蜡烛后,屋子内瞬间暗了下来。今夜月光也很暗,窗户又关了,屋子内几乎是漆黑一片。

但这对于殷予怀来说,却是格外熟悉的环境。

那半年之中,他一直处于这样茫茫一片黑的世界。

如今,虽然只有一些很微弱,甚至不能算作亮的光,他也能清晰地看见屋内的摆设。避开容易发出声音的东西,殷予怀脚步很轻地到了床边。

他轻轻地掀开了另一床被子,睡到了床上。

黑暗中,他温柔地看着梁鹂的脸,轻启唇。

在这一刹那,他将一切的欢喜,说给了无边的夜色。

*

在殷予怀闭上眼的那一瞬,梁鹂轻轻睁开了眼。

黑暗中,她能看见的,其实只有茫茫一片。但是她知道,殷予怀就在她身旁。

她能听见,他跃动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

梁鹂有些睡不着了,她静静地将自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可在她移动身子的那一瞬间,一道很温柔的夹杂着睡意的声音响起:“鹂鹂,你醒了吗?”

不等梁鹂说话,殷予怀已经摸了摸她的头。

“殷予怀。”梁鹂回了一声,算是应了殷予怀那句话。

殷予怀的手轻轻抚摸着梁鹂的长发,他下意识轻声哄着她:“乖...”

梁鹂望向殷予怀,或许是黑暗中呆久了,她也能慢慢看见殷予怀的轮廓了。她试着伸出手,学着殷予怀抚摸她的头一样,摸了摸殷予怀的头。

黑暗中,传来了殷予怀低沉的笑声。

梁鹂轻声问道:“殷予怀,这样,你会开心吗?”

“会的。”殷予怀含笑,轻轻将人搂住,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和鹂鹂有关的一切,在下都会开心的。”

“真的吗?如若有一天,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梁鹂垂着眸问道。

殷予怀静静将人搂紧:“不会的,这世间,哪怕所有人都是错的,鹂鹂都不是错的。”

“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梁鹂淡淡地看着殷予怀,这一遍,他问得很认真。她其实没有觉得她会做错什么事情,一定意义上,她心中的想法,同殷予怀适才所说的话,是一样的。

她口中的错,是站在殷予怀的角度,或者是世人的角度,她是错的。

梁鹂静静地等着殷予怀的回答。

但殷予怀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鹂鹂,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在下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梁鹂没有再说话,她不惊讶殷予怀这个回答,但是听到的那一刻,她还是怔了一瞬。

她好像,也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

殷予怀见梁鹂不说话了,轻声道:“鹂鹂,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在下。”

“如若是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呢?”梁鹂其实真的没有执着要到一个答案,她只是好奇,殷予怀的回答。

殷予怀思考了一瞬:“这世间,如若是在下不能解决的事情,大多都和鹂鹂有关。那即使在下解决不了,也会永远地,陪在鹂鹂身边。”

“那事情不还是没有解决吗?”

梁鹂的话,多少有些胡搅蛮缠,黑暗中,殷予怀捏了捏梁鹂的脸:“鹂鹂,你这是在欺负在下。”

梁鹂怔了一瞬,随后不再说话。

殷予怀,适才为她展现了,如若在她身上,他遇见了他解决不了的情况,他会怎么办。

梁鹂望向殷予怀,声音也软了些:“殷予怀,你无赖。”

“嗯,在下无奈。”殷予怀低声笑着,承认地很快:“不过,鹂鹂好像一点都不相信在下。”

梁鹂否认:“我没有。”

殷予怀假装叹口气:“鹂鹂这不就是在不相信在下吗?”

梁鹂诧异地望向殷予怀,刚刚那些情绪,这几番下来,也消失个干净,她还从未见过殷予怀如此...无赖的一面。

她转过身,不再理会殷予怀。

殷予怀轻声笑笑,将人搂入怀中:“鹂鹂,在下错了,别生气嘛。”

梁鹂低着声音:“我没生气。”

“鹂鹂有。”殷予怀扣住梁鹂的手,即便是在夏日,殷予怀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梁鹂的手陡然被握住,身子下意识地颤了一瞬。

但平日万事都顺着梁鹂的殷予怀,此时手反而悄悄用了力,他从背后抱着她,伏在她耳边,轻声道:“鹂鹂,在下冷。”

夏日,还盖着被子。

梁鹂对“冷”这个词,持很大的怀疑态度,但是殷予怀的手,的确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