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直同这两人作践算什么事。

霜鹂鼓鼓脸,起身,拂开身上的雪。又快着步子奔到池子前,跪在雪地上,用雪水洗了下伤口。

一番下来,她的手已经被冻得有些失去知觉。

她在外面呆了快一个时辰,身上定然都是风寒气。这风寒气不能再带进去,否则殿下怕是更难好了。她耐着性子在屋外活动了半刻钟,等到额头冒出了微小的汗珠,再细心将手焐热之后,最后才回到殷予怀所在的房间。

门“吱呀”一声,她看向屋里面昏睡的人。

手放到殷予怀的额头上,还是烧得厉害。没办法,她不仅丢了钱财,还没弄到药,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换着浸了凉水的帕子。

屋里的事情做完了,她索性就没有动,只是守在床边,掐着时间换帕子。

天渐渐黑了下来,鹅毛大的雪覆盖了满是青苔的台阶,霜鹂轻轻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地雪色。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声。

霜鹂眼眸微动,立刻奔到床边。她原本以为殿下是醒了,凑近了才发现,原来只是在梦魇中发出了声响。

霜鹂伸出手,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那么热了?

霜鹂一只手感受着殷予怀额头的温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是不热了,但怎么,怎么,还有些凉了?

不好。

霜鹂忙从一旁的柜子里寻出尚算干净的床褥,细心压好四角。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看见那张霜白的脸终于多了些人气时,霜鹂松了口气。待到一切都做好,原本呢喃的殷予怀也安静下来了。

霜鹂眨眨眼,看着殷予怀的脸,轻轻地垂眸。

其实现在一切都很乱,但是,从前她倒也不知道。

原来,殿下这般的人,也是会梦魇的。

她小心翼翼牵住了他的手,心砰砰跳着,害怕他下一秒便醒来,看见她这幅奇怪的模样。

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自从失忆以来,她遇见过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没有让她想起来分毫过往的事情。

但只要在殿下身边,她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热闹”的画面。

这种熟悉感,让她有了久违的心安。

失忆以后,她的世界空白一片。

她最初是因为报恩入宫,如今亦是因为报恩留在殿下身边。

都是报恩,都是恩情,但好像,这两次报恩,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霜鹂轻轻握紧了殷予怀的手,这份空白,在殿下向她看过来的那一刻,悄然,被涂抹上了色彩。

她觉得,她从前,一定是见过殿下的。

她有些认真地想。

毕竟,也只有像殿下这般仙姿玉貌的人,才会教人在全然失忆之后,还能记得过往的只言片语吧。

她真的好想知道,她从前是何人,身上又发生了何事。

她是否还有亲人,爹爹娘亲都在何方,她失踪了快一年了,有寻过她吗?

她一边握着殷予怀的手感知体温,一边睁大眼睛看着他是否有醒来的迹象。

直到松开手时,霜鹂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背过身,抱住膝,霜鹂将头埋进□□,轻轻地吸气,呼气。急促的心跳声让她忽略不了自己的异样,像是做了坏事,下一秒便要被抓一样。

*

霜鹂守了一夜。

殷予怀身子热了又冷,冷了又热,霜鹂折腾了半宿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身体也不太好,能够熬到天微微亮,才睡过去,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就倚靠在床边,靠着木板,手探进被褥下,牵着殷予怀的手。

原本是为了探知体温,后来迷糊之中睡着了,也就忘了拿出来了。

*

天微微亮了,顺着薄薄的窗户纸,透出微弱的光。

外面,鹅毛大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待到破晓时,也终于也停了下来。一日一夜的雪飘着,地上的雪,也变成了厚厚的一层。

房间内,殷予怀躺在床榻上,身上堆了四五层被子。霜鹂躺在床阶的木板上,歪着头睡着了。她侧身睡在床沿边,守这殷予怀。即使姿势格外难受,但她的睡相很不错,眼眸平静地下垂着,如樱的唇掩住贝齿,手牵着殷予怀的手,即使在睡梦中,都未放开。

殷予怀缓缓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抬眸就看见了侧睡在他床下,守着他的霜鹂。

他的指尖一动,突然像是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眼眸怔了一双,殷予怀看向霜鹂那节露出来的皓腕。

所以,是...她的手?

霜鹂显然睡熟了,殷予怀沉默地将手收回来,默默地看着床榻下的霜鹂。

“咳咳——”殷予怀尽力掩住了,但是咳嗽声还是惊醒了霜鹂,霜鹂陡然睁眼,直起身子,恰好了殷予怀的眸对上。

“殿,殿下!”霜鹂有些慌乱,恍惚间觉得她应该又忘了什么东西。

直到手慌乱从被褥中抽出的时候,才猛地红了脸,她支支吾吾,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殷予怀:“嗯?”他浑身没有什么力气,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霜鹂忙起身,整理好床褥,又往殷予怀背后垫上枕头。

她下意识想要去探一探殷予怀的体温,看一晚上过去,烧如何了。

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殷予怀那双绀青色的眼眸含笑地看着她。她手一滞住,还是红着脸说道:“我只是,只是想看看,烧退了没...”

“嗯,那你看吧。”

殷予怀闭上眼,语气很轻也很乖,整个人懒懒依在竹枕上,衣衫松散,露出雪白的一片。

霜鹂眨了眨眼,脸直刷刷地红透了。

她忐忑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触碰到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比殷予怀的脸要烫多了。

过了许久。

霜鹂未动,殷予怀也没催。

只是轻声温和问了一句:“好了吗?”

霜鹂如梦初醒,陡然放下手:“好,好了。”像是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霜鹂忙解释道:“我是说,殿下,殿下的身体比昨日好了些,额头没那么烫了。”

殷予怀没有说话,淡淡睁开眼,给自己把起脉来。

过了半刻钟,轻微的咳嗽声惊醒正目不转睛看着殷予怀的霜鹂,她听见殷予怀清清淡淡地说了句:“嗯,好像是好了。”

这话像是对霜鹂说的,又不像是对霜鹂说的。霜鹂眨着眼,突然看见他向她望了过来:“谢谢霜鹂了,昨日如若没有霜鹂照料,孤可能就生死未卜了。”他语气虽然很清淡,但是眼眸却十分温柔,霜鹂一下子心恍若洒满了细碎的星光。

她好像从未被人这般需要过。

霜鹂轻轻眨着眼,她本就不太擅言辞,从前怕顶替的事情露馅,她连话都很少说。如今面对殷予怀,她不明白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也难以张口表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