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算了不离了凑合过吧。

一片混乱中, 几个黑衣保镖一跃而起,精准找到目标将行凶者按在地上。

定睛一看,是个目测三四十岁, 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

安饶没心情管他,视线凝固在王保镖被鲜血染红的衬衫,连忙抬手捂住他的伤口通知旁边人打急救电话。

一把十公分左右的水果刀扎进王保镖的后背, 他痛苦地捂着伤口,龇牙咧嘴问道:“安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管我。”安饶收紧手指。

法院里闻讯赶来十几个警察将几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从腰后摸出警枪,单手从保镖手里接过嫌疑人,同事忙着打电话给就近警局通知他们赶紧派人来支援,防止还有嫌疑人同伙躲在人群中伺机而动。

剩下的忙着疏散人群。

眼见王保镖血流得越来越多, 沿着指缝溢出来,在地上形成一小滩,而他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脸色白的纸一样, 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救护车还有多久到!”安饶冲着楚观南喊了声, 语气是少见的强烈震怒。

“最快也要五分钟。”

两名警察飞速跨上摩托车, 打开警示铃, 向着路口疾速奔去。

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难保不会因为拥堵造成时间耽搁, 他们只能尽量快去为救护车开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王保镖浑身失了力,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强撑开眼皮。

终于, 几分钟后, 救护车的响铃声宛如天籁之音响彻大街小巷, 医生们火速从车上抬下担架,把王保镖送上救护车,赶紧输液恢复循环血量。

安饶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一路火花带闪电,幸好有警车开道才顺利在五分钟内赶到了最近的医院。

看着被推进手术室的王保镖,安饶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

楚父曾经说过,不要只考虑自己,也要多为身边人想一想。

如果今天不是王保镖出来帮忙挡刀,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就是自己。

但现在,可以明确的是,楚父的最终目的不是自己是否撤销对林景溪的控诉,而是,自己的命。

为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原作者,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他一定要将自己这个原文炮灰置于死地。

冷清寂静的长廊中,安饶孤独的影子被斜斜拉长。

手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

Revenge。

这个字母绝对是在哪里见过。

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细碎片段。

好像某些记忆碎片正一点点拼合。

教室、黑板、被疯狂擦拭的粉笔字、台下的谩骂与嘲笑。

接着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耐心地开导,以及,离开办公室时的无意一瞥。

想起来了!

这个字母在办公室某位老师的备课本上见过。

土黄色的封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大小小的「Revenge」。

那个老师,是个当时大概二十七八岁的男老师,教语文的,他自我介绍说姓沈,曾经给自己班代过一次课。

依稀记得好像有同学说过,这老师和跳楼那男生是亲戚关系。

但不能确定,时间过去太久了,甚至不知道这个信息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无端的联想。

安饶疲惫地在门口长椅上坐下,倚着靠背低着头。

越想越乱。

不大一会儿,楚观南和几个警察匆匆赶来。

“怎么样了。”楚观南问道。

安饶摇摇头:“还在抢救。”

楚观南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说太多,默默掏出湿巾帮他擦拭着手上近乎凝固的血迹。

安饶的手指蜷缩了下。

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感自责的时候,原作者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埋伏在他身边,今天有保镖替自己受过,明天呢?

今天是自己,明天呢,会不会就要轮到楚观南他们头上。

安饶将手藏进口袋,悄悄关了手机,扭头对楚观南道:“手机借我一下,我想给爸爸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楚观南也没问太多,乖乖交出手机。

安饶拿着手机走了很远,一直到医院楼顶天台,这才打开手机翻出电话簿,翻了很久,找到了「李管家」的名字。

李叔曾经反复强调过,如果有问题就给他打电话,并且他还故意引导自己一步步发现俞敏唯制作假证的证据,是不是,他其实也发现了什么。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对方上来便亲切地称呼自己「观南」。

“抱歉,是我,安饶。”

李叔深深叹一口气,似乎也料到了安饶会打电话给他,并没太多惊讶。

“今天上午的新闻您看了吧。”安饶索性开门见山。

“是……现在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李叔,今晚有时间见个面可以么。”安饶握紧手机。

李叔沉默半晌,说了句「好」,又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需要我给你带些什么。”

安饶抬眼:“书房电脑的硬盘拷贝。”

“好的,知道了。”

挂了电话,安饶从楼顶看下去,寒风吹过脸颊,吹得鼻尖泛红。

无论从前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信任李叔,完全对他卸下防备。

大概是因为,他是那个家里唯一一个会温柔称呼楚观南乳名的人。

王保镖抢救了近四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掉,一声疲惫地走出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虽然经过抢救,伤者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因为脏器损伤严重,家属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刚才警方尝试过通知王保镖的家人,但查到他父母早逝,是孤儿院长大的,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亲戚。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明明一直深陷泥沼中,却还是用尽力量将同样身处泥沼中的人往上推,推到光明的地方,自己却越陷越深。

所以王保镖无论后续治疗费用有多高,安饶也决定一定要照顾到他完全康复。

王保镖还在昏迷,被医生从手术室推出来,脸上毫无血色,像个没有生气的假人。

昏暗的病房里,安饶坐在角落的小沙发里,望着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王保镖,心里不舒服。

楚观南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只小盒子。

他在安饶身边坐下,把小盒子送到他手中:“我买了点水果,就算没胃口也要吃点东西。”

安饶摇摇头:“不吃了,你累的话先回去吧。”

楚观南打开盒子扎了一块草莓送到安饶嘴边:“我不累,我让公司那边联系了最好的护工,你也不需要一直在这守着。”

“守着吧,这样心里会好受点。”

窗外飞进月光,涂亮了几何形的窗柩形状,半分划过安饶脸际,隐隐照亮他微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