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想离婚的第十一天。

安饶看着盘中的野菜,良久,夹起一根送进嘴里。

才刚嚼了两口,殷雪雅忽然疾步走过来一把按住安饶的下巴,柳眉紧拧急道:

“快吐出来,这个有毒。”

安饶笑笑,拂开她的手,嚼完了野菜咽下肚。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一举动。

他这是要畏罪自杀?

评委颤颤巍巍站起身,扒住旁边的工作人员,豆大的汗珠如雨下,几乎是有气无力道:“快,快送我去医院……”

其他人也不敢耽搁,赶紧扶住评委往山下走。

但安饶没事人一样,夹起一段带着叶子的野菜放到桌上,用筷子将叶子展平。

他看了眼那道红烧豆腐,又看了眼林景溪手边的蜂蜜。

“不用去医院了,吃点止泻药就行。”

评委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还是人?能说出这种话。”

林景溪捏紧拳头,愤懑道:“你无视那些无辜的小生命就罢了,现在连人命都能随意玩笑?”

安饶做了个深呼吸,迎上众人犹疑的目光,指指桌上的野菜,道:

“石龙芮和水芹的确长得很像,很容易被混淆,但石龙芮开黄花,水芹开白花,叶片也不一样,前者是掌状分裂,后者是羽状分裂。”

说着,他从砧板上拿起小白花捻着转了一圈,笑道:“你吃的是水芹,不用担心。”

工作人员愣了下,纷纷看向桌上那段带着叶片的野菜。

羽毛形状的叶片布满分裂网,淡雅的小白花随风拂动。

工作人员愣了许久,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小安,确实是我们知识储备量太少,再加上评委有不良反应,所以造成了误会,对不起。”

安饶大方一笑:「没关系,要我可能也会误会。」”

随即,他看向愣在一旁的林景溪,微微一歪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溪宝你懂得还挺多,一般人可不知道石龙芮。”

林景溪暗暗攥紧了手,看也没看他,马上走到评委身边:“对不起,是我给大家造成误会了。”

说着,在镜头怼脸的情况下,他回过头委屈地看着安饶:“抱歉,是我小题大做了,你能原谅我么?”

安饶扬起嘴角,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不用和我道歉,和大自然道歉吧,为你的生存提供了便利,反过来还要遭你口舌。”

林景溪咬住下唇,竟然真的转向身后的大山,微微委身:“对不起大自然,我……”

“够了!”一声冷喝打断了林景溪可笑的道歉。

徐任宇疾步冲过来挡在安饶面前,对着摄像师怒斥一声:“别拍了!”

摄像师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大黑盒子差点没端住交代在这里。

“安饶你有完没完,景溪不是和你道歉了么,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他又不是故意的。”

安饶冷笑一声,抬手漫不经心整理着袖口:“他不是故意的我都差点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他要是故意整我,我还有活路?”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评委整个人已经瘫到了桌底,脸色跟鹅毛一样苍白,气若游丝道:“别吵了……快扶我就医……快。”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

既然不是有毒的石龙芮,那评委为什么出现了不良反应?

不敢耽搁,赶紧带人下山。

因为突发状况,节目组只好暂停拍摄修整半天,等待评委的检查结果,毕竟他肯定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不良反应,而那东西可能还藏在食材中,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观众那边却像嗷嗷待哺的幼鸟,张大嘴巴喊第二期怎么还不出来。

导演觉得停到这里既有很强的悬疑氛围,又有很好的教育意义,提醒大家在野外不能乱吃东西,所以他决定这一期就剪到这里。

下午两点,第二期节目准时和观众见面。

比起第一期,有毒野菜再一次引爆话题量,成为节目播出以来收视率最高的一期。

但诡异的是,弹幕似乎少了很多,很少再看见类似于「溪宝最棒」之类的弹幕,大部分却是:

【文盲卖弄什么知识分子人设,还诬陷安饶分不清石龙芮和水芹,林大嘴分得清自己爹妈的性别么?】

【哇,忽然觉得安饶小哥哥真的好能干,又会挖笋虫又会认野菜,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十年老粉!】

【饶饶简直六边形战士,会画画会书法会求生啥都会,想建他的超话,有姐妹来么?】

【姐妹快建!爱你!】

当然也有:

【笑死人了,谁不知道综艺节目都有剧本的,估计是楚观南这个傻逼想带他老婆特意请人写的剧本罢了。】

【前边的嘴巴放干净点,南南也是受害者好么,安饶早就被扒透了,不知道去搜关键词「下药」。】

看着撕得天昏地暗的弹幕,导演笑得极其得意,不过为了避免一些冲突,制作组还是把安饶和徐任宇吵架那段给剪掉了。

下午三点,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

现在这种情况别说让徐任宇喜欢安饶,能正常说话都是个问题。

那个惨绝人寰的惩罚会是什么,总不可能让他在老虎窝睡一晚吧。

他下意识看向徐任宇,就见他起身离开了帐篷。

伤害了自己的人生导师,徐任宇现在不想看到安饶的脸,他想出去透透气。

穿过竹林来到一处低矮的山崖前,望着眼前开阔壮丽的景象,心情这才平复了一点。

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林景溪没有任何错,他也是为了评委的安全着想,可能的确判断失误,就被安饶抓住得理不饶人。

想起林景溪那张委屈的脸,越想越气,徐任宇抬脚踢飞脚边的石块。

脚下的地面忽然松动,他还没反应过来,地面忽然塌陷了一块,瞬时间,他整个人随着那块被他踢飞的石头一脚踏空,顺着山崖滚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任宇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天边绚烂的晚霞,将他满是伤痕的脸映照成橘红色。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山崖下面的河流旁。

幸好山崖不算太高,他这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徐任宇尝试着想坐起来,右腿却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支起身子一瞧,右腿半截裤子不翼而飞,鲜血淋漓已经开始慢慢凝固,膝盖肿成青紫色,像一只大馒头,并且隐约能看出来骨头好像错了位。

他紧咬牙关坐起身,抬头看向山崖,喊了声:“有人在么!”

但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最终,他长叹一声,重新躺下去,望着那抹艳丽的晚霞,忽然笑了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现在应该是下午六点多,自己消失了整整三个小时,却始终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