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江云康没想到, 休沐的第二日,皇上就召见了他。

在皇上身边为官,得想了解皇上的喜好和习性。稍有差池, 轻则贬官,重则掉脑袋。

每一次觐见,江云康都是提心吊胆。

听皇上问到火炮的事, 忙谦虚道,“微臣不敢请功, 主意和配方确实是微臣提的,不过也是从西洋人那听来。研发期间, 白大人费心费力,彻夜陪着微臣,他才是最大功劳。”

“白轻舟说你是个人才,很有想法,又能做事。看来,把你留在翰林院,是委屈你了?”皇上只看了江云康一眼, 就收回目光,落在白轻舟请功的折子上。

“没有委屈, 能伺候皇上左右,是微臣的荣幸。”江云康赶忙道。

他低着头,看不到皇上的表情。但这个时候不是该嘉奖他吗?

等等, 他想到木须先生说过, 皇上不太喜欢白轻舟的性格,觉得白轻舟粗鲁, 没有读书人的文雅, 说话也过于直率。

“你倒是比白轻舟会说话。”

皇上合上折子, “白轻舟说你研发的火炮,威力甚猛,朕就赐你白银百两。外人问起来,就说是朕……欣赏你,火炮的事还需保密。”

顿下轻咳几声,皇上又道,“还有,明日开始上值吧。”

虽然得了赏赐,江云康心里却没太高兴。

外边的人不知赏赐的由来,难免惹人猜忌。同时入翰林院的几十个人,他倒是越来越扎眼。

拿了赏银回去承安侯府时,林氏听是皇上赏的,正要高兴,江云康却让林氏低调。

“当官不比读书,书院里同窗的不喜欢,最多使点小绊子,为官就不一样了。”江云康感叹道。

“你说得是。”林氏也有林氏的烦恼,“从你入翰林院后,两房的婶婶就派人请了我好几次。去了吧,他们又诸多请求。不去吧,又说我们摆架子。”

分出去的那两房都是庶出,或许是觉得大家都是庶出,故而同病相怜,以前对江云康态度也还不错。

只是江云康祖父当官不行,教养孩子也一般。那两房叔叔也没什么本事,但如果是江云康能帮忙的,也会帮一帮。可江云康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叔叔们就想让江云康帮忙说说话。

林氏每次去赴宴,都只能装傻,但也不能总这样。

对她态度没变的,也就只有二嫂和嫡母,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反倒是让林氏更习惯。

京城里亲戚多,除了亲一点的叔叔婶婶,还有其他的旁支亲戚,谁家有个什么事,都得上侯府来一趟。

以前打秋风的最多,不过现在侯府变穷,给不出什么银子,慢慢的,才少了大半的人。

不过也有心思活泛一点的,会找到林氏这儿来。

林氏这些年和江云康一样,也在慢慢改变,虽然本性还是柔善,但也不再是软包子,一般的亲戚也能打发了,倒是没让江云康操心这方面的事。

次日,江云康便开始上值。

记录皇上的起居,是件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工作。每日听听写写,工作内容没什么意思,但可以听到皇上和其他大臣的谈话,可以增长见闻。

从钱明鹤被贬官后,皇上已有半个月没见恭王,不过见了几次盛贵妃后,皇上对恭王又和之前差不多,只是钱明鹤还是没有恢复官职。

于家把钱明鹤盯得死死的,每次恭王试图提到钱家,就会被于家给狠狠压住。

在皇上身边,待了近两个月,到了八月金秋时节,江云康也对皇上的脾性有了个大概了解。

皇上已过花甲,在历朝过往帝王里,算是很长寿的。而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怕死,每日进补的药,不断地送到皇上跟前。

不过皇上的气色看着不错,但江云康觉得,皇上内里应该是虚的。频繁地进补,却没有锻炼,很容易有三高等。

且当皇帝,也是件工作量很大的事,天没亮就要起来去上朝。江云康连续早起一段时间,有时都会犯困。

这日下值回去,江云康遇到了文渝,两人一块回去。

张博宇没考中庶吉士,暂时还在等补位。故而翰林院里,和江云康熟悉的,除了大哥,就是文渝。左舒亮不过平平之交,算不上好友。

京城房价颇贵,本来木须先生想让文渝住木府,当邱杰给文渝介绍了一门亲事,年底便要成亲,文渝只能另外租赁宅院。

可文家世代务农,家中钱财连两进的宅院都租不起。最后还是江云康听说了,和林氏商量后,把他们的一出宅子,便宜租给文渝。

文渝心里一直记着江云康的好,有听到什么事,也会马上和江云康说。

“我听说,新余已经是第三次上书要粮要钱,是吗?”文渝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新余城墙被毁大半,不仅重修城墙需要大比银钱,城中的房屋也需要修缮。皇上是允诺秋收后给新余送粮,可你也知道,离新余被攻破已经两个多月,城里的百姓必定艰难。”

徐放就写信给徐国公,说新余军士都快吃不上饭,让徐国公先送点粮食去。听说这个事时,江云康就知道新余不容易。

若不是新余有军士镇守,怕是早就起了内乱。

文渝听得直叹气,“国库没钱,也是没办法。”

“国库没钱,就想法子去挣嘛。”也只有在文渝跟前,江云康才敢说这种话,“一味地看不上商人,打压商人,现在国库没钱,要是明年开春前,新余的城墙还没修好,北狄的军队真的要冲京城而来。”

虽然半数国土被北狄侵占,可剩下的一半也不小。但历朝除了农业稍微好一点,其他的产业就看不到盼头。

江云康在皇上身边待越久,越发清楚皇上只想延续现在的局面,并不愿改革发展,更不想听什么新的想法。

但自个止步不前,那就是一种退步,因为别人都在进步。

文渝不是江云康,思想还是更偏古人,听到这话,只是摇头叹气,并没有去接。

二人在承安侯府门口分别,江云康下马车时,抬头看了眼天色,见一半的天空被晚霞染得火红,步子不由快一些。

前两日是安儿两周岁生辰,小孩儿长得很快,也更会说话。每日下值回来,江云康都想快点抱抱孩子和娘子。

他还没进三房的拱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孩清脆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是安儿,顺顺太斯文,不会这样笑。

等他刚出现在门口,安儿就大喊了一句“爹爹”,随后迈着小短腿,“扑哧,扑哧”地跑过来。

江云康一把抱起安儿,“快让爹爹看看,是不是又胖了?”

安儿白胖的手指,揪住江云康的一根胡子,笑呵呵地摇头,“没呢,没胖。母亲说是壮。”

江云康颠了颠安儿,确实颇沉。不得不说,安儿的身体实在好,好几次顺顺着凉,安儿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