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酒楼

临江而立的茶楼包厢,文大郎从匣子中郑重地取出一本书籍,呈给对面的老者。

“师伯父,这便是余首辅的著作了。”

师老爷迫不及待地翻看,不知不觉便看入了神,一刻钟后,他恋恋不舍地合上书籍。

“贤侄有心了。”

对方从袖子里取出一沓银票递给文大郎,文大郎却没要。

“余首辅的著作,若用钱财衡量,岂非侮辱。”

师老爷会意,收回银票,跟文大郎谈起合作之事。文家想要涉猎其他产业,但无奈隔行如隔山,文大郎迫切需要一位引路人。

师老爷的儿子颇有才名,有望在明年春闱中占据一席之地。只是到时候是名次中的优等,中等,还是运气不好落了个下等就不好说了。

而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明年春闱,余首辅有可能是主考官之一。

这其实不是多难的事,在事关科举事项的时间段,帝王前后召见了谁。排除不可能的官员,剩下的就接近真相了。

当然除了余首辅,还有其他的官员,这就相当于提前压注。没钱的只能从各种有可能成为主考官的官员中挑一个,攻读那位官员的著作。

而有钱的,就通过各种渠道去搜集明年有望成为主考官的官员们的著作。

字见其人,文章现所愿。

师老爷现在就急需一本余首辅的著作,所以文大郎那边一递出消息,他就来了。

若是换了往常,以师老爷在本地的地位,别说一个文大郎,就是文父亲自邀约,师老爷都不定能给面子赴约。

最后文大郎跟师老爷敲定了开设酒楼之事,师老爷带走书籍,两人皆是欢喜。

师老爷走后,文大郎让身后的顾澈坐下,“我从你手里买走书籍,而后获取更大的利润,你可有怨?”

顾澈想了想,道:“不瞒公子,那书籍是书生赠我之物,我本就是白得来的,公子却愿花钱买,我已经很高兴了。”

“如今公子能用那本书换取更大的利润,是公子的能耐。”

就像商人去进货,哪怕是名贵山珍,他们从农户手里收走时,也会极力压价。但是转手却能将山珍炒至天价。

余首辅的著作在江南价值不菲,但也要看卖的人是谁。

严格来说,文大郎已经很厚道了,至少让顾澈在购买书籍所费银钱的基础上翻了一倍。

顾澈的回答让文大郎很意外,也很满意。他上下打量着顾澈:“你真的这么想的?”

顾澈用力点头,眸光清澈,十分真诚。

文大郎忽而抚掌,大笑不止:“好,说得好。”

笑够了,他叹道: “阿九啊阿九,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文大郎此时都要怀疑妹妹说的:阿九纵容母亲苛待妻子是真还是假了?

这样一个脑子活络的人,不该啊。

还是说妹妹感念阿九妻子的救命之恩,所以先入为主了。

文大郎想不通,但这种小事,也无需多琢磨,他直接开口问了。

顾澈摸了摸后脖子,有些难为情:“我们当时就是背井离乡,身上又没什么钱,再加上我娘并不如一般老妇人柔弱…”

文大郎嘴角抽抽,这说的可真委婉。

顾澈吭哧说下去:“所以有些小摩擦。但是…”像是怕文大郎误会,顾澈急忙忙解释:“现在一切都好了,我们不但有了住处,我还跟着公子做事,未来有了着落,所以我娘就对我媳妇儿挺好了。”

顾澈这段话的中心思想概括为:都是没钱的因。

如今有钱了,那些问题都没了。

虽然有点讽刺,但文大郎并不觉得荒谬,反而觉得很符合现实。

自此,文大郎对顾澈最后一丝芥蒂也没了。

他点点桌面,忽而道:“阿九,如果我将建设酒楼之事交由你处理,你可能胜任?”

话落,面前的男子吓得蹦起来,顾澈连连摆手:“不不不,公子,我不行的。”

文大郎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行。

顾澈低声道:“这是公子的新征途,我一个小小的伙计不能够,也不配。”

文大郎轻笑:“你倒是会说话。”他退一步:“我还要忙着书斋的生意,到时候建设酒楼,你帮我跑腿,监工。”

顾澈脸皮涨得通红,激动道:“定不负大公子。”

文大郎冁然而笑,觉得越看顾澈越顺眼。

文大郎跟师老爷已经敲定了流程,他这边将买地的钱财送去,就开始安排人动工建造酒楼了,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约摸着是想在翻年元宵节左右开张。

因为有师老爷镇着,没人捣乱。

罗父听闻此事后,脸色变了变。他立刻派人将请帖送去文家,邀请文老爷听戏。

文父抹不开面子,犹豫着要去,被文大郎阻止了。

反倒是文灵出来劝说:“父亲,大哥,咱们家现在稍有起色,不宜与罗家撕破脸,且缓着来罢。”

如果晋罗两家联手对付文家,文家根本吃不消。

文父深以为然。

文大郎阴着一张脸,最后到底没说什么,甩袖走了。

文父愧疚地看着女儿,“是爹没保护好你。”

文灵摇头:“不怪爹,再说女儿现在也是好好的。”

父兄皆疼爱她,她怎么能自私的只顾自己。

文大郎一个人精力始终有限,一边是家族产业,一边是酒楼,便让顾澈跑得勤。

文二郎听到消息,颇为吃味:“大哥,咱们家里又不是没人了。”

文大郎轻拍着他的后脑勺,嗔道:“那些都是琐碎活,你是发号施令的人,阿九能与你同论吗?”

文二郎被说服了。

文大郎问他:“你书念得怎么样?”

文二郎:“……”

文二郎溜了。

顾澈忙着处理酒楼事宜,天天早出晚归。

叶音也不管他,顾澈忙起来才好,没空乱想。她看着天空,还是同样的太阳,她却觉得比往日冷了。

顾澈吃着馒头喝着白水,一名工头走过来,“九管事,怎么吃这么寒碜呢。”

顾澈笑笑:“馒头加水顶饿。”

工头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九管事,日子不是你这么过的。你也得对自己好点啊。”

“你想啊,你倒下了,你家人怎么办。”

文大郎他们觉得伪装后的顾澈相貌平平,但工人们不觉得啊。

顾澈年轻,五官端正,又得主家看中,一看就是本事的。没多久便有人想给顾澈说媒。

但没想到顾澈已经成婚,儿子都四岁了。

工人们大惊,随后便笑顾澈也不是表面那么老实。

顾澈跟他们闲话家常,这些工人大多都不是本地人,工头原本是蜀地的。

提起故乡,他就是破口大骂,骂乡绅,骂县令,他们一家六口人,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他了。

听说工头现在找了个寡妇,工头撇撇嘴:“那婆娘心狠着呢,就惦记我的血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