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一夜之间,堆肥,粪水,曲辕犁,以及州府衙门给百姓赊欠粮种的事儿就像长了翅膀般传得到处都是,打开铺子第一句话就是问老邻居:“你昨儿去看了吗,新来的知州大人的叔叔,教那些庄稼汉种地呢,听说用了他教的法子,一亩地多产四五十斤粮食!”

卖米的马掌柜昨天就跟着去看热闹了,还亲眼看到教庄稼汉弄堆肥粪水的林真,总有种现在的州府跟以前大不相同的感觉。

忽然,他正要回答昨天没去城外看热闹的老邻居,却看到七八个人背上背着背篓,手里提着口袋,甚至还有小孩儿们拎着篮子从米铺前面走过,那篮子和背篓里的,是他们离州随处可见的幽草。

他们也是往州府衙门那边去。

马掌柜有种感觉,肯定又是那位新来的知州大人,或者林老板弄出来的事儿。

不期然地,马掌柜想起前两天传出来的消息,听说府衙要发个什么离州债券,买一年得多少利息,像他们这些做生意的,还能减免相应的赋税。

马掌柜之前根本没放在心里过,觉得能买那玩意儿的绝对是傻子,不是白白把钱送到新来的知州包里吗?

可现在看来,那玩意儿说不定真的能干!

马掌柜年轻的时候有拼劲有闯劲,挣下现在的家业,老了反而想着子女孙子,怕家业败了一家人过苦日子。

可这会儿心里躁动起来,叫小二看着铺子,往府衙走去。

他记得前两天府衙的人说了,要是想买债券的,要去府衙通知那儿登记,他先去看看,要是不亏,就买一些。

马掌柜到州府衙门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些从自己米铺前走过的男女老少把背篓还有口袋放下来,两个哥儿和一个汉子正抓着里边的幽草查看。

“挺好的,叶子根茎都还完整,平哥儿,给他称一称多少斤,”牛大对来卖幽草的老者道,“老人家,你的幽草我们收了,等称了斤数就给你算银子。”

“哎哎,谢谢,谢谢!”老者枯瘦的脸上出现笑容,上了年纪后就止不住发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站在他旁边的四五岁的小孩子也把自己装了幽草的小篮子递到牛大面前:“这是……春来的……”

小孩子有些羞涩,说着说着往老者身后藏。

牛大也把他的小篮子接过来,跟和自己一样被林真买来的平哥儿道:“这里面的也跟着大爷的一块儿称。”

“好嘞。”平哥儿和另外一个哥儿先把幽草跟着背篓篮子一块儿称,称好之后再把幽草倒到他们身后铺着麻袋的地上,重新称背篓和篮子,便得到了幽草的纯重量。

平哥儿看着称,对牛大道:“牛大哥,总共二十七斤幽草。”

“好的,”牛大立即从桌子上的箱子里数出二十七文钱,交给老者,“大爷拿好了,这是你这回卖幽草的钱,总共二十七斤,得二十七文,下次挖来我们也是这个价格收。”

二十七文钱,放在手里还装不满,老者却高兴得不得了,抖着手把铜钱小心翼翼地贴身放着,不住地跟牛大还有两个哥儿说谢谢,跟着他一起挖幽草的小孙子也奶声奶气地从他身后伸出脑袋,小声地说:“谢谢。”

爷孙两背着背篓拿着篮子转身走了,其他卖幽草的人规矩地排着队,牛大和两个哥儿跟刚才一样,称幽草,给铜钱。

站在一旁的马掌柜看得心里头泛起异样的滋味,突然,他看到曾经在林真身边见过的侍女拿着一张纸走出来,手里拿着浆糊。

牛大和两个哥儿知道她现在近身伺候林真,看见他纷纷打招呼:“小鹿,你这是做啥呢?”

鹿鹿拿着浆糊盆里的鬃毛刷子在墙上刷了刷,踮着脚尖把纸贴到墙上:“老板要招人,女娘哥儿三十个,汉子二十个,到广顺巷那边做工。”

说着,鹿鹿看向那些来卖幽草的当地人:“各位叔叔婶婶家里要是有合适的女娘哥儿也能叫来看看,不管哥儿女娘还是汉子,一个月的工钱都是一钱五十文。”

“啥?女娘哥儿还能来做工?”正好排到最前面的大娘瞪圆了眼睛,她想去鹿鹿跟前问个清楚又怕错过卖幽草,便够着身子往鹿鹿那边凑,“女娘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月一钱五十文!”

后边排队的人也都跟她一样,紧紧地盯着鹿鹿。

鹿鹿点头,安了她们的心:“我们老板说的还能有假,但是我们老板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手脚要勤快,干活要麻溜,还不能是那等偷奸耍滑的。”

“你瞧瞧我家这哥儿怎么样!”鹿鹿话音刚落,排在队伍里的一个夫郎就把跟自己一起挖幽草的两个哥儿推出来,“他们干活可勤快了,什么活儿都能干,一个月别说一百五十文,一百文也行。”

两个被自己阿爹推出来的哥儿还有些懵,但是心里的想法和自家阿爹一样,一个月要是能赚一百文就好了,家里就能宽裕些。

鹿鹿望着两个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年纪不大的哥儿:“工钱是我们老板定好的,哪能说改就改,你们要是想去做工,明天一早到广顺巷那里去排队,选上了就可以留下做工。”

“对了,在广顺巷做工的我们老板供一顿午饭,活儿多,不能耽误。”

鹿鹿每说一个字,在场的这些人心里就跳一下。

一个月一百五十文的工钱,中午还供一顿饭,这是什么神仙下凡来救苦救难的吗?

而且他们现在挖来的幽草也是卖给这个林老板。

鹿鹿贴好招工的启示,对在这儿收幽草的牛大还有两个哥儿道:“牛大哥平哥儿树哥儿,老板说幽草再多收五百斤,你们跟挖幽草的人说说。”

“好的。”牛大点头。

卖完幽草,得了林真要在广顺巷招工消息的人脚步匆匆地回了家,如今谁家里没两个女娘和哥儿,都想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去,让他们去试试。

要是能成就好了,家里就多一份进项了。

孟夫郎脚步匆匆,背着空背篓走进低矮的家门,今天没活儿干的丈夫看到他回来,把背篓接了下来:“全都卖完了?我还以为是骗人的呢,幽草到处都有,不知道收去干什么?”

家里拢共就一间屋子,却挤着两口子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哥儿,石头垒的床只有巴掌宽的距离,随着孩子年纪慢慢增大,别说他们两口子,就是两个孩子都尴尬。

可尴尬能怎么办,离州的天儿,在外头睡一晚上就会被冻死,只能这么着。

“小麦呢,怎么没在家里?”孟夫郎问丈夫。

其丈夫道:“他刚起一会儿,去城外头挑水去了。”

孟夫郎连忙道:“他身体好了吧?!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他说不热也不酸疼了,幸好那副买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