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原身的记忆里有顾大的面容,但顾凛长得和顾大只有三分相像,完全遗传过来的只有身高,才十四岁就有一米七多,也不知道最终落点在哪儿。

他天生一张寡情的脸,虽然俊气,却叫人觉得难以靠近。

林真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仿佛昨天自己还能随手摸他的头,大前天还能把他抱在膝盖上,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大人了,还比自己高……

对顾凛比自己高这点,林真是真的有点懵,他到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是这个时候开始,他慢慢减少叫栓子这个名字了,因为跟顾凛现在的模样太不搭了,奇奇怪怪。

林真正想往后退两步,跟这小子拉开一点距离,叫他不能垂着眼睛看自己,顾凛先开了口:“林叔,以后再有人问我的亲事,你便说我已有定了婚约的哥儿,待我金榜题名之后便会与其成亲,让他们不必再问。”

“?”

“你有定了婚约的哥儿,我认识吗?”顾凛从来不说瞎话,林真心头吓了一跳。

顾凛望着他:“你只管跟他们如是说便是。”

林真这才反应过来,合着他是觉得天天应付那些人麻烦,拿这个借口搪塞人呢,不过这样也好,十四岁的年纪确实小了点,他又正在读书的关键期,考上举人能分到某个地方做官,再来考虑婚事不迟。

林真点头:“那好,以后我就照你说的来,最近学业怎么样,顺不顺利。”

“还和之前一样,夫子教得用心,”说着,顾凛道,“我这次大考得了头名,院长奖励了一块砚台。”

“咱们栓子可厉害,”林真虽然接受了现代教育,但也不是学霸,对能在一堆学霸里继续当学霸的顾凛油然而生一股看,这是我养大的自豪感,两只微微有些圆的眼睛带着欣喜地望着顾凛,“待会儿给我看看你那砚台,瞧瞧跟外面卖的有什么不同。

顾凛被他用这样热切的目光望着,浑身怔了一下,语气突然急切地道:“林叔,我去洗澡了。”

他拿起林真拿过来的衣服,去厢房侧面的专门用来洗漱的屋子。

林真望着他几个大跨步就转进浴室里,也没多想,刮了几块老姜,加糖熬成姜汤,没一会儿洗完澡的顾凛出来了,换了他新定做的雨过天青色长袍,腰间的丝绦是白色的,长长地从腰间垂到小腿那儿,随着顾凛走动的动作晃动。

林真把熬好的姜汤递给他:“怎么连头发也一起洗了,天这么冷。”

顾凛边把头发拢到一边用布巾擦着水:“难受。”

“你这爱洁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林真这话是真心的,他自己觉着自己是个男人,虽然爱干净,但两天洗一个澡,两天换一次衣服,已经足够了。

顾凛不一样,早上去上学要洗澡,晚上睡觉之前要洗澡,只是因为长发麻烦,没法子才随着他的节奏一起,两天洗一回。

而且这小子头发比他的还要长,又浓密,洗一次麻烦一次。

林真说着话,把姜汤放到他手里,起身去拿了新的布巾和烘头发的物件,加了几块烧得红亮的炭火在里头,用布巾抱着烘头发的瓷做的物件,把他头发捞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隔得近,有姜汤的辛辣味儿,有洗澡的澡豆的味道,还有一丝莫名的味道从顾凛身上散发出来。

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林真早就不会在顾凛面前藏着什么事,当即低头在他领口那里闻了一下:“你今天在哪里沾染了什么东西吗?好奇怪的味道?”

顾凛端着碗的手顿住,他感觉得到自己身体骤然发生的变化,而且什么味道呢,自己每日跟林真相处,吃的用的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除了自己方才在浴室里做的事。

顾凛往旁边偏开些许,声音带着发育期的沙哑:“姜汤太辣了,我去加点糖。”

“?”

“辣了?”

从来都是自己怎么做他怎么吃,突然说辣了?

林真望着顾凛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从熬姜汤的罐子里头倒了一点来尝,味道正正好,姜的辛辣与甜交织,成了叫人能接受,甚至能品出几分好滋味的味道。

林真把碗放下,叹了口气,发育期的孩子也太奇怪了。

而落荒而逃的顾凛在灶房里透过窗子望着外边的林真,林真好像永远定格在把自己从顾大坟前抱起来的那会儿,眉毛长且弯,眼睛有些圆,带了些稚气,但眼尾却是旖旎缠绵的。

他把碗里压根没重新加糖的姜汤一饮而尽。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停下之后天边立即露出几抹残阳,红得像过年那会儿染吉祥物件的染料,把房屋瓦舍都映红了。

顾凛跟林真说自己去加糖的时候不小心撒在了身上,又重新洗了一个澡。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领着小二把两边店都打扫干净的林小幺回到后院,跟着林真一起择菜做饭。

这么几年过去,天天呆在店里不出去,林小幺的皮肤比以前白了许多,面貌和林真有几分相像,但不如他精细,在别人眼里也是超出许多人好相貌了。

三人刚来府城那一年铺子生意忙,第二年第三年竟然也有来问林真林小幺婚事的,林真问过他意思,知道他没这个想法,便都拒了。

但是镇上鲤鱼村那边近一年来每次写信都问到这件事,要是在近前,只怕恨不得把林小幺塞上花轿立马抬到夫家去。

要知道林小幺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别的哥儿女娘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

顾凛在的时候林真不好问,等顾凛回自己屋了他才道:“阿爹这个月又寄信过来了,说给你相看了镇上的一户人家,叫你回去看看。”

“咱们店里这么忙,哪里抽得出身去,待会儿我写封信寄回去,让阿爹回了人家。”

“可是我看阿爹信里的意思,要是你不回去,他就要来府城找人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情感深厚不必多说,林真道,“我想问问你的意思,到底是最近几年都没这个打算,还是有打算但是没定。”

“……”这话问到了要害处,林小幺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望着自己哥哥,过了半晌道,“我不想瞒着你也会瞒着你三哥,我有喜欢的人,只是我和他……就像隔了山海,根本没可能。”

“是钟严?”

“是。”

林真明白了。

其实他之前就有隐隐感觉到,每次钟严来,林小幺的话语都会比平日里少,而且不自觉地有些羞怯,但是钟严……

不是说钟严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顾凛考童生那年他就一举中了举人,远近闻名,府城淮山书院的院长还对他亲睐有加,亲自修书让他去淮山书院读书,只是三年后的会试运道不好,赶考路上落了水,生了一场大病,不得已放弃该年的会试,若不然,现在已是个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