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页)

殊丽放下手中绣活,下意识想要给客人沏壶茶,却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燕寝,又是个囚犯,不该去做反客为主的事,连接待客人都没有资格。

“没......没有......”

看她站在原地,双手无措地理着裙面,元栩再克制不住几日以来的担忧,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男子衣衫上清雅的香气传入鼻端,殊丽鼻尖一酸,望了门口一眼,见冯姬背过身去,才颤着手拉了一下元栩的袖口,“表哥,你别再来了。”

陈述白对她有种病态的占有,与她扯上关系不是好事儿,元栩是个清雅君子,不该因她受到猜忌。

元栩将她瘦弱的身子整个抱住,语气坚定:“我带你离开。”

防守重重,木桃又囚于深宫,如何能离开?

知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殊丽更不能接受他的任何承诺,“我挺好的。”

“好不好,我自己会看。”元栩松开她,第一次越矩去瞧一个女子的肚子,“他闹你吗?”

提到小家伙,殊丽眼中除了愧疚,还有一丝光亮,翘唇道:“特别乖。”

元栩勉强笑笑,眼梢带着温柔,“那就好,你暂且委屈几日,我来想办法带你离开。”

执拗不是谁的专属,殊丽可以,他也可以。他知道,天子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了殊丽,殊丽不再受宫规束缚,是元无名的亲外甥女,天子强留她在身边,就是强抢臣女,不顾君臣之情。

这是他要带殊丽离开的理由,也是放在明面上的,若天子执意,他会再想其他办法。

抢人,他也会。

听出他并非说笑,殊丽摇摇头,“我哪儿也不去,表哥别折腾人脉了,我不想欠你的,更不想欠元家的。”

“元家的人情无需你来还,我的人情更无需还。”

天子在外间,这里不宜久留,元栩拍了拍她的肩,眼中流淌着细碎的温柔,“将你留在此处,我夜不能寐,不将你带出去,我寝食难安。”

殊丽愣住,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因为她是他义父的外甥女,他就要以命相护吗?

真的如此简单吗?

元栩,你是不是对我动情了?

想法一出,殊丽忽然拽住欲要转身的男子,冷静地唤出他的名字,“元栩。”

元栩点头示意,“我在。”

“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有些话虽残忍,但也是快刀斩乱麻,情丝绕指柔,却也最伤人。殊丽知道,不能优柔寡断伤人伤己,“我喜欢过元佑,不能再喜欢你了。”

站在门口的冯姬像是听见了惊天的秘密,将脑袋垂得更低,心中反复道:没听见,没听见,殊丽没说喜欢谁。

不喜欢天子也就罢了,竟喜欢上了天子的近臣,要是让天子听见,不知会不会闹出人命,他绝对要替她守住秘密。

元栩坦荡一笑,抬手捋了捋她的额发,“我不要你的报答,只要你好好的,至于元佑......”

隔着一道墙,他面朝外殿方向下了一个决心,复又看向殊丽,一字一顿道:“元佑是......”

“元侍郎,陛下在外久等了,您还是早点出去吧。”

冯姬忽然插话,并对两人使劲儿挤眼睛。

余光中,元栩瞥见了珠帘外的一角龙袍,咽下了快要脱口的话,“好好休息,别多想,一切都会好的。”

换了一种语气,他退后两步,转身走出密室。救出殊丽是首要,现在还不能完全激怒天子。

陈述白打帘进来,第一次从元栩身上感到敌意,说来可笑,两人是挚友知己,何时暗暗较过劲儿。

“你想跟她提元佑?”

还是听见了啊,元栩维持着淡笑,“一个身份而已,跟她提了,她也不会声张出去,那位冯小公公更是没胆儿说出去。臣想问,是陛下不敢面对假的身份,还是不敢面对她?”

“阿栩,你僭越了。”

陈述白不常提醒人僭越,一般遇见僭越的情况,直接收拾了,可对元栩,他提了不止一次。

元栩没为自己辩驳,作了一揖,大步离开。

冯姬小碎步跟了出去,没有跟陈述白提起两人在密室相拥的事。

而此间密室,在殊丽到来后,也对近臣、近侍开了敞口,不再隐秘。

天空飘起雪,亦如陈述白此刻的心境,他沉着脸看向元栩离去的方向,强行压制住躁动,他们是过命之交,在元栩没有犯下大错前,他不愿毁了曾经的信任。

掩在衣袂中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他暂收火气,走进密室抱住殊丽,没有言语,坚决而有力。

殊丽是他的,从老三那个笨蛋将她拽到御前那日起,孽缘便埋下了种子,也是从那一眼起,他心中卑劣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

“朕今日不处理公事,留下来陪你。”

殊丽靠在他怀里,望着殿门前微弱的日光,无力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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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雪初霁,晴空万里,陈述白为殊丽裹上厚厚的斗篷,带她去了一趟御花园。

冬日赏梅,最富意境,能在萧瑟狂风中领略枝头的红霞。

漫天白茫,唯寒梅傲然天地。

折了一朵梅花下来,陈述白将其镶在袖口掏出的钗镊上,插在了殊丽的素鬟间。

天寒地冻,男人修长皙白的手指被冻得微红,可他还是执意为殊丽插出最漂亮的样式。

殊丽双手揣在兔绒手捂中,掌心还握着暖炉,背风吸了吸鼻子,“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难得半日清闲,陈述白想要多陪陪殊丽,于是搂住她的肩,指了指结冰的鱼塘,“去看看喜欢哪几条,朕让人凿冰取出来,养在燕寝。”

养在燕寝,供她观赏吗?

殊丽站着没动,平静的面容划过一丝悲鸣,“鱼在池中游得好好的,陛下作何要将它们囚于陶缸中?”

一语双关么。

淅淅沥沥的雪沫自枝头吹拂而下,散落在面庞,清清凉凉没甚威力,偏偏凉进了心里,陈述白装作没有听懂,搂着她踩上冰面,扣在她肩头的手慢慢收紧,稳住她的身形,以免她脚底打滑。

冰面之下的游鱼种类繁多,全是街市上鲜少能见的品种,五颜六色,汇成绚丽多姿的一隅乐园。

殊丽正低头观赏时,下弯的后颈徒然袭来一抹温热,她蹙下眉尖,默许了他的动作。

轻吻过后,陈述白自后拥住她,附耳道:“朕送你个菜园子,想种什么,就跟冯姬说,他会帮你。”

菜园子?殊丽暗自摇头,真想种些什么,何不去尚衣监的小菜园跟绣女们一起忙活?

“陛下不必为我费心,我吃穿不缺,不劳作也能活下去。”

多自嘲的一句话,偏又捅进陈述白的心中,她是在自喻金丝雀吧,但凡叫两声就能获得主人投喂的食物,不必像笼外的野鸟需要自己寻找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