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莫岣闻言,双眼陡然闪过极明亮的光芒,问道,“陛下也有请帖?”

长平帝的眼尾逐渐压低,高深莫测的打量莫岣眼底的崇拜,久久没有答话。

松年擦去额角的虚汗,张合嘴角数次。非但没有开口,反而悄无声息的往门口挪动。

不愧是莫大将军,再火上浇油方面,也从不令人失望。

与此同时,纪新雪和虞珩正在犹豫给不给长平帝送请帖。

原本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纪明通却不小心在宁静宫说漏嘴,让苏太妃知道了及笄礼的事。

苏太妃非但没觉得荒唐,还特意找出盒簪子赏给纪新雪。

其中既有开国女皇武宁帝曾戴过的发簪,也有历代皇后用过的凤簪,甚至还有从几百年前流传至今的珍品。

除此之外,苏太妃还委婉的暗示纪新雪,她也想观礼。

纪新雪不需要那些珍贵的发簪却没办法对苏太妃说‘不’,给苏太妃请帖,又不能忽略苏太后。

五月初二,纪敏嫣和阿不罕冰为纪新雪准备的及笄礼,提前送到长安。

纪新雪和虞珩根据已经发出去的请帖,最后一次统计宾客的名单。

苏太后、苏太妃。

纪璟屿、萧宁、纪靖柔、纪明通、纪成、纪宝珊……

如此看下来,纪新雪的良心忽然隐隐作痛。

给不给长平帝送请帖?

送,有两个可能。

已经准备将近两个月的及笄礼原地碎成渣,他和虞珩只能自求多福。

长平帝欣然接下请帖,阖家团圆的举行及笄礼。

纪新雪摸了摸突然麻木的头皮,觉得第二种可能存在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

不送,也有两个可能。

长平帝事后知道这件事,生气。

长平帝事后知道这件事,不生气。

无论长平帝是什么反应,已经完成的及笄礼都会变成美好的回忆。

阿耶不生气最好,如果生气,他和凤郎就不要脸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不要脸。

虞珩深觉纪新雪说的有理。

这两个月,他亲自盯着及笄礼的所有细节,好不容易盼到万事准备就绪。如果因为长平帝的一句话,及笄礼变得遥遥无期,他真的舍不得。

但他心中仍旧有最后的迟疑,“这对陛下来说,会不会是遗憾?”

“遗憾?”纪新雪愣住。

怎么可能?

他脑海中浮现许多画面。

有七岁离开小院‘第一次’见到还是嘉王的长平帝,惨遭无情嘲丑。也有长平三年从封地回到长安,每次见到长平帝都意味着要重新梳头的无奈。然后是长平五年,又一次从封地回到长安,总是被长平帝以百般挑剔的目光凝视。

纪新雪敢保证,长平帝只会觉得他的女装碍眼,绝不会因为没有看到他的女装遗憾。

至于及笄礼……

纪新雪轻咳一声,贴在虞珩耳边问道,“你觉得阿耶会期待我的及笄礼吗?”

没有期待,何来失望?

虞珩闻言,眉宇间的迟疑立刻散去。

不会。

“我听闻阿耶已经为你准备好及冠的赐字,等到明年,我也到及冠的年纪,阿耶才会有所期待。或者……”纪新雪明显的停顿了一会,语速忽然加快,“如果、如果几年之后,阿耶同意我们成婚。我们的婚事对阿耶来说,才能算是期待之中的事?”

虞珩下意识的收紧揽在纪新雪腰间的手,忽然想起纪敏嫣和阿不罕冰拜堂时的场景。

如果是他和阿雪……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迷于对美好未来的畅想,完全没有想到,即使他们没有告诉长平帝及笄礼的事,也会引起长平帝的注意。

因为五月初九不是休沐的日子,从五月初五开始,受邀的宾客就陆续找理由空出五月初九。

萧宁、李金环、张思仪、颜梦、霍玉等人分别在不同的衙门当差,只要提前完成手头的差事,再与上峰和同僚打个招呼就能轻易脱身。

纪璟屿、纪新雪、虞珩和纪成却陷入难题。

如何才能在不引起长平帝怀疑的情况下,同时找理由在五月初九请假?

长平帝与莫岣约定好,要在五月初九去给宣威个‘惊喜’,就暂时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直到纪璟屿来找他,以难掩羞涩的姿态,自然而然的对他说,想要在五月初九那日带萧宁去庄子玩耍。

彼时长平帝正在看北疆送回来的折子,念及纪璟屿和萧宁的婚期越来越近,大婚之前单独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轻而易举的答应了纪璟屿的请求。

批完所有折子,长平帝才惊觉不对劲。

“五月初九?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他转头看向松年,问道,“这是什么日子?”

松年以眼角余光看向正双手抱胸,靠着墙角闭目养神的人,语焉不详的道,“奴不记得这日……”

“是宣威去虞珩的庄子赴宴的日子。”莫岣如同一阵风似的越过松年,大步走到长平帝身边,“您答应臣,要带臣一同赴宴。”

长平帝微颦的眉心瞬间舒展,似笑非笑的看向彻底垂下头的松年。

纪、璟、屿。

还算他老实,确实是带萧宁去庄子玩,是去虞珩的庄子玩。

纪成特意等了一天,才来凤翔宫找长平帝请假。

有纪璟屿的提醒,没等他开口,长平帝已经能猜到他的来意。

纪成想不通,他昨日向灵王打听请假的过程。

灵王明明告诉他,陛下全程都在看折子,轻而易举的同意了灵王的请求。

为什么轮到他,陛下不仅没看折子,还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松年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头,不敢给纪成任何提醒。

纪成见状,忽然腿软的厉害,膝盖径直砸在地面,发出极响亮的声音,“陛下,臣上次与明明见面还是半个月前,在信阳郡王府的宴席上,只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明明说了会话,没敢有半分僭越。”

长平帝眼中的冷意稍缓,敷衍的开口,“乖。”

除去宁愿阳痿也不肯娶妻生子,纪成对纪明通的感情既赤诚又幼稚,如同年幼的孩子迷恋糖果,委实令长平帝无法厌恶。

纪成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试探道,“那……臣还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请陛下明示。”

长平帝被纪成怂的发抖的模样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终究还是依照纪成的请求松口,给出提示,“你来找我做什么?”

作为家中的混世魔星,纪成最敏感的天赋,莫过于辨认长辈的情绪。

感觉到长平帝的态度缓和,语气和蔼的问他为什么来。纪成理所当然的认为,长平帝此前似笑非笑的模样与他没有关系。

只是他来得不巧,才会被波及。

纪成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开门见山的道,“臣近日疲惫的厉害,想小憩几日,求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