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2/3页)

去宫外抓人之前,莫大将军已经整理出陛下想看的信息。

金明公主和平国公至少从长平六年就开始……无论郡王是否知道这件事,五殿下几乎每个月都会与金明公主和平国公去京郊庄子散心,无论如何都逃不掉陛下的迁怒。

纪新雪立刻发现松年也不对劲,脸色比平时苍白,神色也远远不如平日从容。

可惜他已经通过分析,认定长平帝的恼怒和突如其来的繁忙与他无关,完全没有生出危机感。

他从荷包中取出以油纸包裹的药丸子递过去,关心道,“你和惊蛰也要注意休息,宁可将手头的事缓缓,也别同时硬熬。万一你们同时累倒,阿耶怎么办。”

虞珩点头,随口道,“老将军最近吃的养身丸不错,回头我给你和惊蛰带些。”

松年闻言,眼中的复杂更加浓郁,苦笑道,“陛下正等着你们。”

直到纪新雪和虞珩与他擦肩而过,松年也没敢说任何提醒的话。

他不是怕长平帝会因此迁怒到他身上,是担心纪新雪和虞珩急中生乱,反而惹得长平帝更加恼怒。

长平帝目光幽幽的看向举手投足都透着默契的少年人,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跪下。”

正弯腰行礼的两人愣住,面面相觑,眼中皆是茫然。

刚才好像……突然幻听?

然而耳朵会骗人,眼睛和耳朵却不会同时骗人。

抬头瞥见长平帝阴云密布的脸色,纪新雪和虞珩立刻抛却侥幸,毫不犹豫的跪在没有蒲团的大理石上。

“说,你们错在哪。”

此时此刻,长平帝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竟然与莫岣有八分相似,吓人的程度却是莫岣的八倍有余。

毕竟莫岣仿佛天生就是缺乏情绪的面瘫,无论心情如何,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不会改变,长平帝却不同。

这是纪新雪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面对长平帝的怒火。

哪怕是和虞珩在大朝会请求按照婚约成婚之后,第一次见到长平帝的时候,纪新雪也没产生过‘小命休矣’的危机感。

听到长平帝的质问,纪新雪和虞珩下意识的想到仍旧没有愈合,只是暂时拖延的心病。

他们之间的感情。

即使知道这段感情让长辈为难,令朝臣失望,甚至会让与他们完全不相干的人也觉得可惜,但他们绝不会认为这段感情是‘错’。

纪新雪和虞珩被戳到最痛的地方,骤然慌乱的心反而快速安稳。

没有后退的余地,刚好能省下为难的过程。

两人挺直腰背,眉宇间皆是坚定。

哪怕膝盖跪碎,他们也不会承认有错。

长平帝见两人冥顽不灵的模样,顿时联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

彼时他既因对过于种种事的愧疚,不舍得罚纪新雪,又怜惜虞珩在北疆战场的旧伤丝毫没有痊愈的迹象,不忍心罚虞珩。

从惊怒到妥协,大多数时间都是他独自生闷气,偶尔与清河郡王世子相互抱怨,反而便宜了这两只不听话的小兔崽子。

喜欢跪着?

行,数罪并罚,先跪到他们受不住求饶再说。

长平帝以犀利的目光阻止松年尚未出口的话,逐渐放松不知何时紧绷的身体,闭目养神,等待另外两个冤孽。

没过多久,纪新雪就彻底失去对腿的感觉。

哪怕是焱光帝在晚年发疯,命宗室子为他跪拜祈福的时候,纪新雪也没尝试过在没有蒲团的情况下‘罚跪’。

直到此时此刻,体会到难以言喻的滋味,纪新雪终于意识到蒲团的妙处。

若是长平帝始终怒气难消,他就让人偷偷缝制两个能绑在膝盖处的软垫,免得再吃同样的亏。

为了分散双腿的痛苦,纪新雪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寝殿中的摆设。

八宝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是纪敏嫣去年送给长平帝的寿礼。一对羊脂玉雕制的白鹤,黑色的羽尖镶嵌来自异域的宝石,会在阳光中闪耀五色彩光。

阿不罕冰献上的靺鞨可汗印。

往下是纪璟屿从北疆带回的战利品,有前突厥王庭标记的金制摆件。

萧宁亲手绘制的北疆地图。

纪靖柔命人以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寻来的各色宝石,堆成华丽的宝石花,当成今年送给长平帝的寿礼。

令人难以猜测本意的绣样,肯定是出自纪宝珊之手。

小七、小八、小九和小十的宝贝们也整齐的排列在同处。

纪新雪的目光从最上方看到最下方,忽然回到中央三排没有任何摆件的空格处。

按照排序,这里原本应该是他和虞珩送给阿耶的礼物。

会是什么?

珐琅摆件、以玉石制作的弹弓、新税初稿、还是虞珩从北疆带回来的战利品、从叶城精挑细选的宝贝……等等,他和虞珩是两个人,这里却有三排空荡,剩下的那个空格,原本摆放着谁的礼物?

纪新雪立刻抓紧虞珩的手臂疯狂摇头,示意虞珩看墙边的八宝架。

没等虞珩彻底明白纪新雪的意思,紧闭的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强作镇静的纪成看到并排跪在同处的纪新雪和虞珩,最后的侥幸也彻底破碎,自觉的跪在另一边,哑声道,“给陛下请安。”

长平帝冷笑,没头没尾的反问,“如何安?”

话音未落,身着鹅黄色马面裙的纪明通已经笑嘻嘻的推开门,“阿耶,你找我有什么……”

房内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

长平帝眉宇间的冷淡已经彻底被恼怒覆盖。

角落里的松年和惊蛰眼中皆是复杂的怜惜。

纪成的目光中既有愧疚,又有解脱,如同宽阔包容的大海,无声安抚纪明通的惊恐。

纪新雪和虞珩却难得满脸呆滞。

纪明通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明亮的凤眼瞬间蒙上浅淡的雾气。

没等任何人提醒她该怎么做,她已经鼓足勇气,提着裙摆跪在纪成身边,“阿耶,我……”

“阿耶!”纪新雪猛地打断纪明通的话,膝行两步,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住双腿又麻又痒的感觉,无力的跌坐。

要不是虞珩及时来扶他,险些直接趴在地上。

纪新雪却顾不得腿上的难受,迫不及待的道,“我知道错了,阿耶,我不该替阿姐隐瞒这件事!”

早知道长平帝是因为这件事让他和虞珩认错,他何必遭这份罪!

反正无论他认不认错,都不会影响长平帝对纪明通和纪成的怒火。

虞珩无声收紧揽住纪新雪的手臂,抬头看向长平帝,老实的道,“臣也知错,请陛下责罚。”

只要不是想要分开他和阿雪,其他的事都可以退步。

况且在这件事中,即使他有心,也委实没办法改变什么,更不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阿姐哭得那么可怜,儿臣怕告状会让阿姐恨我,所以才没立刻将这件事告诉阿耶。”纪新雪借着衣袖的遮挡,用尽全力的揉眼眶,终于憋出哭腔,“虽然阿姐从来都没有逼过我做任何事,但我从小与阿姐关系最好,怎么可能忍心见她被阿耶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