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翌日虞珩反常的没有到玉和院陪纪新雪用早膳。

纪新雪在宫人将残羹端走的时候,随口问道,“安和院可有消息?”

手中端着温茶的晴云闻言,眼中闪过担忧,“没,彩石姐姐怕公主担心,已经去安和院给郡王请安。”

虽然公主昨日早上刚为郡王请过太医,但郡王昨日还能与公主出去办事,回府的时候精神也尚可就算郡王身体不适,安和院的仆人也该过来报信才是。

纪新雪点了点头,嘴角逐渐上扬,忍不住与晴云打赌,“你猜凤郎今日还会不会找我?”

晴云眼中的迷茫更甚,她能感觉到纪新雪虽然没有看到虞珩,但丝毫都不担心虞珩的情况。

难道郡王不是身体不适,而是与公主闹脾气?

短暂的犹豫后,晴云小声开口,“不知昨日为郡王诊脉的太医是如何说,公主不妨去探望郡王?”

纪新雪闻言,嘴角微妙的笑意更加明显却没有应晴云的话。

虽然他确实很像去安和院看虞珩窘迫害羞的模样,但孩大留面!

毕竟他年纪比虞珩小,万一现在太放肆,以后遭报应怎么办?

彩石和碧绢同时从门外进来,碧绢先开口,“公主,钦差一大早就在府外求见,李郎君和张郎君已经将其迎去花厅。”

纪新雪点了点头,并不意外钦差会坐不住。

因为钦差到安业的时候他还没从姚正口中审问出有用的东西,所以纪新雪前日用‘小憩’和‘接风宴’将钦差圈在安业县令的府邸,昨日用‘钦差尚未了解商州案原委,不宜立刻接触罪臣。’为理由,以全是废话的陈年文书又耽误钦差们整天的时间。

一天半的时间,几乎能等于钦差们为了能早些到达安业,日夜赶路所吃的苦头全部白费。

纪新雪哂笑,对碧绢道,“让小厨房给钦差们上糕点,说我昨日审问商州刺史后恼怒的睡不着觉,还没起身,劳烦他们等等。”

彩石发现纪新雪的目光转向她,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她小声道,“郡王已经在昨日带着林郎君连夜出城,据说是去霍中郎将处清点赃银、盘查银矿大小。”

她从袖袋中掏出张对折两次的信纸双手递向纪新雪,“郡王离开前曾给您留话,但没让人送来玉和院。”

纪新雪先摸了摸嘴角,然后才低头去看手中的信纸。

‘我去给银矿蹭财运。’

短短八个字让纪新雪瞬间破功,强行忍在喉口处的笑意肆无忌惮的顺着门窗传到外面,引得院子里的飞鸟纷纷被惊走。

留在屋内的彩石和晴云面面相觑,她们已经很久没看到公主如此高兴。

因为虞珩给出的理由过于正当,纪新雪甚至不忍心去想虞珩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句话

如果没能忍住,非要去想,嘴角的笑容就会忍不住。

纪新雪经过勉强冷静、破功、再次勉强冷静、又双叒叕破功的循环后彻底放弃挣扎。

他拿着信纸去屏风后的书案后,拿出使巧匠□□的铅笔在信纸空白的地方勾勒出三头身的画像。

三头身脸上的婴儿肥将退不退,脸上已经有鲜明的棱角,身穿金红色的郡王常服,腰间挂着脚踏祥云的金麒麟。

纪新雪暂时停下笔,凝视他打出的草稿半晌才继续动笔,在三头身背后勾勒出他印象中安和院书房的模样。

最后,在三头身空白的脸部添上气鼓鼓的凤眼和正赌气似的剑眉,高挺的鼻子和几乎抿成直线的嘴,完全符合他想象中虞珩写下这封信上的八个字时,又羞又恼,找一本正经的理由行逃避之事的模样。

纪新雪看着信纸空白处的简笔画乐了半晌,从抽屉里拿出自制橡皮,想要修改细节又舍得不破坏已经成形的三头身。犹豫半晌,纪新雪索性在空白的地方又画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三头身,背景仍旧在安和院书房,这次加上了书案,三头身正气鼓鼓的趴在书案上写信。

望着最终的成品,纪新雪露出满意的笑容,仔细将信纸折叠成原样,放进八宝架上的木盒中。

等虞珩过去为相火妄动窘迫的阶段,他再将信纸拿给虞珩看。

虽然画简笔画耽误了许多时间,但纪新雪仍旧不打算立刻去见钦差。

他先将昨日未看完的两份文书拿出来,仔细写好回复,交代晴云立刻将文书交给专门负责送信的金吾卫。

为了符合被商州刺史气的不轻的人设,纪新雪特意让彩石为他重新描眉,换了个不必带重冠也很有气势的发髻,只用两只红玉簪子做点缀,大步流星的走向钦差们等候的花厅。

走出玉和院大门时,纪新雪眼角眉梢的轻松惬意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

走到花厅门口时,纪新雪明亮的凤眼中逐渐酝酿出压抑的怒火,嘴角如同他刚画的三头身那般崩成一条直线。

从他绷着脸走入钦差的视线范围起,花厅内原本就显得沉默的氛围立刻被他身上的压抑感染。

纪新雪目不斜视的穿过正朝着他行礼的钦差,径直走到首位坐下,“什么事。”

戴侍郎和宋侍郎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在纪新雪不痛快的时候做出头鸟。

他们是长安派来的钦差,能代表整个长安的朝臣甚至是皇帝没错,但他们仅仅是可以代表而已。

可上首坐着的人是既得长平帝宠爱,又有能力揭发‘商州案’的安武公主。

如果他们不小心得罪死安武公主,就算能办好这趟差事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纪新雪在诡异的寂静中发出声轻笑,语气更不耐烦,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失去耐心,“没话说等在这里做什么?”

戴侍郎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臣等想询问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审问罪臣。”

“嗯?”纪新雪目光如电的看向戴侍郎,“你们已经了解商州案的起末和所涉及的要案?”

戴侍郎沉默的低下头。

没有,他们到安业两天,所有知晓有关商州案的内容都来自商业百姓甚至是长安。

按理说这是公主府的错,但戴侍郎没疯,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表现出半点对公主府的不满。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这种外来的小蛇怎么可能压的过如安武公主这般地头强龙?

宋侍郎主动站出来与戴侍郎分担压力,小心翼翼的道,“臣等驽钝,不敢劳动公主和郡王亲自调教,请公主府伴读和属官们能不吝指教,臣等定会在送回长安的折子中写明查案的过程。

纪新雪目光定定的看着并排而立的戴侍郎和宋侍郎,对他们识趣的态度还算满意。

“你们想从何入手了解商州案?”纪新雪问道。

戴侍郎和宋侍郎异口同声道,“臣等驽钝,请公主指教。”

纪新雪捏了捏眉心,脸上的恼怒稍缓,语气充满疲惫,“商州案牵连甚广,关系网错综复杂。若是贸然从交错纠缠的地方查起,恐怕会晕头转向,最好是自下而上的调查,先去审问各地的司簿、司曹等人,顺着利益网一路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