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记忆】

林煦的记忆一直不太好,当初受了太大的刺激,从被网暴开始,后来父母离世、朋友背叛,杨小凌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叛亲离让林煦的精神受了一些损伤,虽然自杀后被抢救回来,但是他足足一个多月没有说过一句话。

呆滞、空洞、麻木,他的状态把杨小凌吓坏了,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到最后手腕上的伤口都在开始好转了,他的魂魄还没有归来。

杨小凌不得已拿出林煦的音频,死马当活马医,看江旸的声音能不能有一点作用。

那之后,林煦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他是重度抑郁,失眠很严重、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泪、发脾气、摔东西,每天要吃的药也很多。

林煦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记忆出问题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着那些碎片般的画面,误以为江旸是直男,还是守着令他心动的声音和脸,在一望无际的无人界中,拖着残躯挣扎。

还是和江旸重逢后才知道记忆出了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记忆衰退是吃药的副作用,原来他真的忘了很多事。

林煦呆滞地望着江旸,脑中搜寻着对应的画面,可是始终对他说的这段记忆没有印象。

“你……是不是记错了?”林煦苦笑一下,“会不会把别人听成我了……”

江旸有很多追求者,微信有无数人加,打电话表白的也不足为奇。

江旸凝眉,“虽然我那时候没有从事声音工作,但是对音色很敏感,我觉得自己没有听错,那声音和你后来哭着喊我名字的音调一模一样。”

林煦怔住,手指搅着衣尾,“是吗……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不会?”江旸说握住林煦冰凉的手,“你喜欢我,给我表白有什么意外的?”

林煦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我……我如果会表白早就说了,不会等到后面。杨小凌说得对,我软弱又胆怯,我不敢……不敢告诉你,我……”

林煦的记忆里没有这段,江旸的讲述对他很陌生,潜意识里接受了自己怯懦胆小的性格,觉得这根本不会像自己做出来的事。

勇敢就像是一场无法触及梦,主动已经成了无比久远的事情。

当初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就没有主动迈出那一步,又怎么会哭着给江旸打电话表白呢?

不会的,这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他早已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畏畏缩缩地探出头,贪恋一会儿短暂的月光。

江旸见林煦这般仓皇无措的样子没有说话,而是开着车回了家。

江旸让林煦坐在沙发上,自己从卧室里拿出五年前打印出来的通话记录。

林煦看着用红笔圈出来的号码,如鲠在喉,手指轻微的颤抖。

“这是你的号码吗?”江旸问。

林煦咽了咽,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调,“……是。”

当初他的私人号码被泄露,被无休止地骚扰搅乱精神和生活,一度听到电话震动就开始畏惧害怕。

后来换了一个手机号码,以防万一,设置了拒绝陌生人来电、也关闭了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好友,手机暂时的安静下来,可噩梦却仍苦苦纠缠。

在林煦的印象中,和杨小凌决裂那天他手机砸在地上,碎得稀巴烂,里面刚换新的卡也跟着裂开。

他仅有的印象是在路上边走边哭,头疼欲裂、差点在路边晕倒,似乎确实是眩晕了一阵,眼前发黑,只能坐在台阶上休息。

等林煦回过神时,满脸的泪,嗓子又痛又哑,手机躺在面前,屏幕上爬满了蛛网,没得惨烈。

那会儿流泪已经成了他的常态,经常什么也没做就哭得痛彻心扉,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任何一点小刺激都能让他发疯。

林煦盯着地上的手机,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是因为手机没了才哭成这样。

凌晨夜晚寂静空廖,世界静得好似只剩他一个人,后来他甚至都忘记了是怎么回去的,再次醒来是在医院,身边是痛哭的杨小凌,手腕上绑着厚厚的绷带,剧痛刺激着神经,提醒他发生过什么。

林煦盯着单子上那串熟悉又陌生的数字,眼里涌上泪水,像一个流不完的泉眼,顷刻间模糊了目光,难以置信的颤声问:“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他不敢相信自己当年竟然有勇气迈出那一步,竟然在神志溃败到如此时,阴差阳错地给江旸表了白。

“当然是你,”江旸抱住林煦,面庞相贴,手掌摩挲着柔软的发丝,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晦涩心疼的情绪,“我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也确实是你的手机号,对吗?”

林煦嗯了一声,胸膛起伏着,把脸埋进江旸的怀里,手里死死地攥住这份通话记录,像救命稻草一样,成了他曾经勇敢靠近暖光的证明。

“煦煦,你比自己想象得更坚强、更勇敢。”江旸温柔低沉地说着,颇有质感的音色如泉水淌入,沁润柔和,“你没有逃避过感情,你才是我们能够走到今日的最重要一环。”

林煦的呼吸颤栗,眼睫沾湿,懵懂地抬起头,“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五年前吗?”

“不是,”江旸抹去林煦的泪花,“准确来说,是第一次看到你哭的时候。”

林煦眨眨眼,眼睛红红的,眼泪把他衬得可怜,在江旸怀里很是乖顺,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之前在酒吧是我抱你回来的,”江旸亲着他的眼角,“我看到你哭、陷入梦魇无措挣扎的样子,心口很疼,就像被泼上硫酸一样。”

林煦吸了吸鼻子,静静地听着。

“从那时候起,我就确定了你是五年给我打的电话,产生了想照顾你想法。”江旸叹了口气,一下下揉着林煦的耳垂,缱绻温和,“煦煦,你没有那么糟糕,你很勇敢,如果不是当初的电话,可能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我,甚至已经快忘记了你的存在。”

“不要否定自己,也不要把所有的责任推给自己,全是郭舒乐的错,与你无关,明白吗?”江旸捧着林煦湿红的脸颊,“你父母的去世、乐乐的死都和你没有关系,我不允许你因为这个事情再自责,答应我好吗?”

林煦听到“郭舒乐”三个字,脸色白了几分,神色有异,难掩痛楚,额头抵着江旸的锁骨喘息着。

“都过去了,煦煦,别怕。”江旸知道他忌讳这个,但想到赵西文的话,试探着说,“郭舒乐恶人恶报,你经历过的一切,他也算是饱尝了。”

林煦头很疼,“郭舒乐”这个三个字已经造成他生理性的不适,“你做什么了?”

“还记得那天你们在饭店门口说的话吗?”江旸说,“我录了音。”

林煦睁大眼,抬起头,太过诧异身体的不适都可以忽略,“录音?你录了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