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热 闾(第2/8页)

“聊些什么,陛下?”

“任何事都能聊──就聊聊那个数学家和他的心理史学吧。你知道吗,我三天两头会想到他。刚刚在晚宴上我又想到他,我暗自嘀咕,心理史学分析若能提出一套办法,让我这个皇帝得以避免无止无休的繁文缛节,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我倒是认为,陛下,即使最高明的心理史学家也无法做到这点。”

“好吧,告诉我最新状况。他仍旧躲在麦曲生那些古怪的光头之间吗?你答应过我,会把他从那里揪出来。”

“我的确答应过陛下,也曾经朝这方面进行。但是很遗憾,我必须承认我失败了。”

“失败了?”大帝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我不喜欢这种事。”

“启禀陛下,我也不喜欢。我计划引诱那个数学家做出某种亵渎行为,会遭致严重惩罚的那种──在麦曲生很容易触犯亵渎罪,尤其对外人而言。然后,那个数学家会被迫向大帝上诉,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得到他。根据我的计划,我们付出的代价只是微不足道的让步──对麦曲生很重要,对我们则完全无关痛痒。在我的布署中,我并未打算直接参与,只想巧妙地操纵这次行动。”

“我也这么想,”克里昂道,“但是它失败了。难道是麦曲生的区长……”

“启禀陛下,他的头衔是元老。”

“别和我争辩头衔。这个元老拒绝合作吗?”

“恰恰相反,陛下,他一口答应。而那个数学家,谢顿,一下子就掉进了陷阱。”

“那后来呢?”

“他获准离开,毫发无损。”

“为什么?”克里昂气冲冲地说。

“启禀陛下,这件事我还不确定,但我怀疑有人出更高的价。”

“什么人?卫荷区长吗?”

“启禀陛下,有此可能,可是我对这点存疑。卫荷在我的持续监视之下,假如他们得到那个数学家,我现在就应该知道了。”

此时大帝不只是皱眉,他显然已经火冒三丈。“丹莫刺尔,这太糟了,我极为不高兴。这样子的失败,不禁令我怀疑你是否变成了另一个人。麦曲生这种显然违抗皇帝意旨的行为,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手段教训一番?”

丹莫刺尔察觉到一股奔腾的怒火,赶紧深深弯下腰来,但仍以钢铁般坚定的语气说:“启禀陛下,现在对麦曲生采取行动会是个错误。那必将造成四分五裂,正中卫荷下怀。”

“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启禀陛下,或许什么都不该做,事态不如表面上那么糟。”

“怎么会不如表面上那么糟?”

“您应该记得,陛下,这个数学家深信心理史学是不切实际的。”

“我当然记得这点,可是这并不重要,对不对?我是指对我们的目的而言。”

“或许吧。但启禀陛下,假使它能变得可行,对我们的帮助将会增加无数倍。而根据我所能查到的线索,那个数学家正试图使心理史学成为可行。他在麦曲生做出的亵渎行为,据我了解,也是他试图解出心理史学问题的一种努力。在这种情况下,陛下,值得我们暂且不去碰他。等到他接近或达到目标的时候再把他抓起来,对我们会更有用的。”

“除非卫荷先得到他。”

“我会盯牢,确保不会发生这种事。”

“就像你成功地把那个数学家揪出麦曲生一样?”

“启禀陛下,下次我不会再犯错了。”丹莫刺尔冷静地说。

大帝说道:“丹莫刺尔,你最好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我绝不再容忍另一个错误。”然后,他又没好气地补充一句:“我想今晚我根本别想睡了。”

62

达尔区的吉拉德・堤沙佛是个矮个子,他的头顶只到哈里・谢顿的鼻尖。然而,他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有一副英俊而端正的五官,总喜欢带着笑容,而且留着两撇又浓又黑的八字胡,以及一头波浪状的鬈曲黑发。

他与他的妻子,以及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儿,住在一栋共有七个小房间的公寓里。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持得很干净,但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家具。

堤沙佛说:“我万分抱歉,谢顿老爷,凡纳比里夫人,你们一定习惯了豪华的生活,我却不能为你们提供那些享受。不过达尔是个穷区,而我在自己同胞中也不能算混得好的。”

“正因为如此,”谢顿答道,“我们更是必须向你致歉,我们的出现想必给你带来很大负担。”

“谢顿老爷,完全没有负担。为了你们使用这间简陋的房舍,夫铭老爷已经说好要付我们一大笔租金。即使我不欢迎你们,也会欢迎那些信用点──我只是说笑。”

谢顿还记得他们终于来到达尔后,夫铭在临别前说的一番话。

“谢顿,”他说,“这是我帮你找的第三个避难所。前面两个地方,都是出了名的皇帝势力不及之处,因此很有可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毕竟对你这个人而言,它们是合理的藏身之地。此地则不同,它相当贫穷,毫不起眼,而且事实上,可说并非十分安全。它不是你寻求庇护的理想选择,因此大帝和他的行政首长也许不会将目光转到这个方向。所以说,这次你可否别再惹麻烦?”

“夫铭,我会努力的。”谢顿有点不高兴,“请你明白一件事,我想找的并不是麻烦。即使我真有创立心理史学的一点点机会,我所试图探寻的,也很可能是需要三十辈子才能寻获的知识。”

“我能了解。”夫铭说,“你为了寻找答案所做的努力,把你带到了斯璀璘的上方,以及麦曲生的长老阁,谁猜得到你在达尔还会去哪里。至于你,凡纳比里博士,我知道你一直试着照顾谢顿,但你必须更加努力。你要把一件事牢牢记在脑子里,他是川陀上最重要的人,甚至可说是全银河最重要的人物,必须不计任何代价保护他的安全。”

“我会继续尽力而为。”铎丝硬生生地说。

“至于你们的主人,他们有他们奇怪的地方,但他们本质上都是好人,我以前和他们打过交道。也要尽量别给他们惹上麻烦。”

不过,至少堤沙佛似乎并未预期新房客会带来任何麻烦。而他对他们的到来所表现的喜悦──几乎与他将赚到的租金无关──也似乎相当真诚。

他从未踏出达尔一步,因此对远方的传闻有极大的胃口;而总是鞠躬哈腰、笑容满面的堤沙佛夫人也喜欢听。至于他们的女儿,则总是吮着一根手指,从门后露出一只眼睛偷窥。

通常是在晚餐后,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会请求谢顿与铎丝讲述外面的世界。食物一向足够丰盛,不过却淡而无味,而且通常相当粗糙。由于不久前才享受过香味扑鼻的麦曲生食品,两人都感到几乎难以下咽。而“餐桌”只是紧靠墙壁的一个长架子,大家全都站着进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