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2/3页)

容舒对启元太子印象也不好,但她不会因此就厌恶所有的道士。

这世间有妖道,但也有好道士,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按下心头的千思万绪,她笑了笑,道:“我无事,走罢,我们买松子糖去。”

卖松子糖的老叟见着她,乐呵呵地打着招呼,道:“可还是要多加些松子?”

容舒笑着应是。

那老叟一连撒下两勺松子,道:“上回同姑娘一道来的郎君,早几日也来老叟这买了松子糖。”

顾长晋?

他来买松子糖?

他怎可能会喜欢吃松子糖?

容舒一连眨了两下眼,道:“老伯确定是那人?”

“确定,生得那样俊的郎君老叟怎会认错?姑娘再等等,指不定他一会就会来。”

老伯对那郎君印象可好了,知晓这姑娘就是那郎君的心上人,便想着拉拉线,说不得就要遇上了。

其实他也就是嘴上一提,却不想锅里的松子还未炒好,那郎君竟真的出现了。

老人家一颠手里的铁勺,下颌往外一抬,笑呵呵道:“姑娘瞧瞧,老叟不仅手艺好,话也说得准。”

容舒顺着望去,一眼便撞入顾长晋黑沉的眸子里。

他也是……来买松子糖的?

前世她给他做的松子糖放到潮了坏了,他都不吃呢。难不成他实际上是爱吃的,因着是她做的,这才不吃?

也不是不可能。

容舒自觉自己找到了真相,便道:“大,云公子也是来买松子糖的?”

顾长晋还未应,那摊主便道:“姑娘,两份松子糖好了。”

容舒忙接过,把银子递给摊主后,方听旁边那人不紧不慢道:“容舒,我是来寻你的。”

容舒抱着松子糖的手微微一僵,他怎么又直唤她的名字了?

他这人心防重得很,从前一口一个“夫人”地唤着她,可实际上那里头的疏离感一听便能察觉。

这会直呼她的名儿,自是比称呼她“夫人”要疏离些的,可他那语气听着,却又像是故交好友一般熟稔。

容舒一想,倒也理解。

他只是不懂情爱,却不是不懂是非。

这一世不管是干脆利落地与他和离,还是来扬州后的一路襄助,他对她多少是有些感激的。

思及此,容舒也不再多想,把手里的一袋儿松子糖递与落烟,爽快道:“云公子可是要回屏南街?落烟姐与我一同去方便吗?”

落烟是护国将军府的人,也是丹朱县主送来保护她的人。

顾长晋略一思忖便应道:“方便。”

三人一同往屏南街去,还是那个堆满空酒罐的院子,还是那几张藤椅,只眼下多了一个人,气氛好似就不一样了。

常吉与椎云都不在,就只剩横平一人在这看屋子。

横平想起常吉办事前碎碎叨叨的那句“记得给主子和少夫人制造点独处的机会”。

便从里头屋子出来,对落烟道:“听说落烟姑娘是丹朱县主的护卫长,能否同姑娘讨几招?”

落烟才不理他,她多少看明白了,这位顾大人根本就不似上京那些贵女说的,对容姑娘一点儿意思都没。

她家将军到今儿都孤家寡人的,难得有个喜欢的人,她怎么也要帮自家主子把墙角夯实了。

再者,主子们在院子里说事,护卫们跑去过招,这顾大人的长随脑子莫不是有病?

“姑娘在哪,我便在哪。”落烟冷冷道。

横平不似常吉与椎云,歪点子多,见落烟不应,默了默便继续做锯嘴葫芦。忖了忖,既然落烟姑娘在,那他也不必避开,索性便在院子里留下。

于是院子里的人便由三人变成了四人。

容舒察觉不出这里头的暗涌,顾长晋倒是淡淡瞥了横平一眼。

“大人寻我可是有甚线索了?”小姑娘连松子糖都顾不得吃,一落座便问道:“沈家与廖绕之事可有干系?”

顾长晋望着容舒,缓声道:“的确有部分海商与四方岛的海寇合作,秘密将大胤的丝绸、瓷器、茶叶卖出去。但这些海商里并无沈家,沈家自先帝开启海禁后便放弃了海上贸易这条商路,至今都不曾再碰。”

说到这里,他声音略微一顿,带了点儿敬重道:“当初你外祖父是第一批遵循海禁之策,放弃海上贸易的商人。”

建德帝在世那会,沈家仍是外祖父当家的。

以外祖父的为人,的确不会偷摸着做有害大胤的事。

“沈家作为粮商起家,经过许多代人的打拼,传到外祖手里方成为扬州第一巨贾的。”容舒说起那位从不曾谋面的外祖父,芙蓉面上不自觉地漾起了笑靥,“我听阿娘说,沈家鼎盛之时,生意遍布衣食住行里的各个行当,但外祖父从来不会为了利而放弃家国大义。”

都说海上商路是一条金银路,多少人宁肯私下造船偷偷将货物卖往海外,也不肯舍下那笔利,可外祖父当真是说舍便能舍。

嘉佑帝登基,沈家散去泰半家财后,外祖父再次做回了粮商,直到沈家交到沈治手里,方慢慢做起旁的行当。

小姑娘说起自家外祖父,声音里的自豪是藏都藏不住。顾长晋听着她说,眸子里也渐渐带了点笑意。

“沈治最初的确是遵循你外祖父的遗训,只做粮食买卖。但新近十年却做起了盐商,这些年他一直奔走在福建、山东以及辽东这几个布政司的盐场,他用过的盐引、路引皆有迹可循。”

都说天下百味盐为首。

盐商一贯来是大胤最富有的一批商人,沈家是做粮仓生意起家的,沈治会选择以粮换盐引,实则也是因着利字当头。

也正是转做了盐商,方让沈家今日的家财比二十年前翻了数十倍。

“福建、山东、辽东的盐场。”容舒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地方,不解道:“为何舅舅不在江浙这边的盐场取盐?”

江浙亦是大胤几大盐场的所在地,这里的水道四通八达,漕运便利,为何舍下如此便利的取盐地,而跑去福建、辽东去取盐?

“正是因着漕运便利,各地的盐商都跑来江浙淮的盐场提盐,导致此处的盐不敷支取,而旁的地却又存盐壅滞。朝廷一直鼓励盐商去福建、辽东提盐,以缓解江浙的盐缺。你舅舅是领头往外跑的盐商,为此得了不少赞誉。”

一切都如此合情合理,竟寻不出半点可疑之处。

容舒只觉疑云重重,捏着油纸袋的指不由泛了白。

顾长晋半垂的眸子在她削葱似的指定了定,须臾,他掀眸看着她道:“目前的线索的确查不出什么,但你放心,我会继续查。”

容舒也知晓这事急不得。

眼下至少还有两年时间,便是沈家、容家当真逃不过这一劫,她也给自己和阿娘留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