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页)

“笑话便笑话,我又不在乎。”容舒扶起沈氏,将她往临窗的贵妃榻上带,不容辩驳道:“阿娘至少要歇两刻钟才能下榻。”

容舒骨子里的倔与沈氏如出一辙,沈氏拿她没法子,只好闭目躺下。

容舒亲自点了安神香,直到沈氏微蹙的眉心稍稍舒展开,才放轻脚步出了屋。

周嬷嬷在廊下听厨房的婆子禀事,见容舒出来,便遣了婆子,笑着上前道:“老奴今晨让夫人莫要操心设宴之事,夫人偏不听。也就姑娘您开口,夫人才肯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偷个闲歪一会。”

容舒淡淡笑了下,问道:“这几日,祖母与阿娘可是又闹了什么不快?”

周嬷嬷望了望容舒,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容舒道:“怎么?嬷嬷这是连我都不能说了?”

“老奴不敢。”周嬷嬷叹气,朝外张望了两眼,道:“大姑娘随老奴来。”

周嬷嬷将容舒领到偏房,给容舒斟了盏茶,方徐徐道:

“昨儿夜里老夫人来了趟清蘅院,要夫人把东郊的庄子添进二姑娘的嫁妆里。可那庄子夫人是给您买的,想着等里头的水榭一建好,便放到您名下。日后您同姑爷得闲了,还能去庄子赏赏梅听听松涛。老夫人昨夜那样说,分明是要在这庄子过户给您之前,捞到秋韵堂去。”

周嬷嬷说到这,委实是压不住气,心火一把一把地直往上冒。

“荷安堂与秋韵堂的一应吃穿嚼用大部分都是夫人在掏银子。大姑娘您的嫁妆,除了些两套头面是大房、二房给的添妆,旁的全是夫人从自个儿的嫁妆里挪出来的。老夫人作为姑娘的祖母,连一双耳珰都没给过您,竟还敢抢您的东西,吃相忒地难看!”

容舒垂下眼,容涴明年开春出嫁,阿娘作为嫡母,于情于理都要备份嫁妆。

只容涴不曾养在阿娘膝下,那嫁妆倒也不必多丰厚,做个面子情便好。

东郊的庄子寸土寸金,阿娘便是不留给她,也不会犯傻送给秋韵堂。

上辈子因着长安街的骚乱,她并未在今日回门,压根儿不知晓这事。只记得她再回来侯府时,阿娘已是大病了一场。

问起阿娘生的是何病,阿娘与周嬷嬷却三缄其口,只说是老病灶。

沈氏的身子骨实则是不差的,非要说有什么老病灶,那便是心火旺时会犯头疾。

难道就是因着此事,阿娘头疾犯了,这才病了一场?

“东郊那庄子,可是裴姨娘同祖母张嘴要的?”

容舒说的“裴姨娘”便是承安侯纳回家的贵妾,也是四郎与容涴的生母裴韵。沈氏不爱夺人儿女,容涴与四郎自小就养在裴韵膝下,母子三人一直住在秋韵堂里。

周嬷嬷迟疑道:“老奴不知。但依老奴看,秋韵堂那位清高得很,应当是拉不下这个脸皮。”

容舒心道也是,裴姨娘自矜身份,的确做不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周嬷嬷眼见着容舒将一双秀气的柳叶眉拧紧,心头陡然升起一丝悔意,叹道:“都怪老奴多嘴了,这些事夫人本就不欲让您知晓。您难得回来侯府,却让老奴给搅了好心情。”

“嬷嬷说的什么话?我知晓你们都不希望我烦忧,可嬷嬷——”容舒凝眉,认认真真道:“我已经不是从前事事都需要你们看顾的小姑娘了。阿娘的事,还望嬷嬷莫要瞒我。”

容舒说到这便顿了顿,斟酌道:“下回祖母若再问起那庄子,便说那庄子已经给了我。我倒是想看看,祖母敢不敢把手伸到我的嫁妆来。总归我忤逆她的事也不差这一桩,她若敢伸手进来,我便敢叫这上京的人都来看咱们侯府的笑话。”

“眼下离容涴出嫁也就只剩半年的光景。为免祖母变着花样来让阿娘添嫁妆,这半年,索性便让阿娘到庄子养病去。眼不见心不烦,此事由我来同阿娘说。”

周嬷嬷张了张唇,似有未尽之语,但思量再三,终是咽回了嘴里的话,迟疑着点了点头。

容舒心里头还装着另一桩事,也没觉察到周嬷嬷面色的怪异,忖了忖便道:“嬷嬷,在我成亲前,阿娘可曾让你送一名女子到肃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