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更(第2/3页)

对此裘进之的回答是:

“还有回捐这种事?不是早被禁止了吗?”

裘进之比种苏还要茫然,还要痛惜:“我不知道啊,从未听说过。租赁之事由下人一手操办,我哪知道那么清楚……早知便让你回捐了,反正你家有钱,省得我跟着提心吊胆的。”

种苏无语凝噎,然而想来也怪不得裘进之,大概这种事向来不会大肆宣扬声张,只有内部人员方真正知道最新消息。

也怪自己不够细心……不,也怪不得自己,谁能仅凭只言片语想到那么多。

若能回捐……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事到如今,再如何惋惜,后悔都无济于事,算了算了,干脆别想了。

或许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注定种苏要来长安一趟,注定她生命中必有这段经历。

想一想,这一趟目前为止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见过许多从前不曾见过的风景以及沿途各地不同的风俗人情。虽在长安出了点意外,却也领略到了长安的繁华璀璨,更结识了燕回这个脾性相投的好友。

想到这里,种苏的心情复又好起来。

无力改变的事,便当成上天的馈赠吧,至于最终结果走向何方,便尽人事听天命,过好当下,其余皆随它去吧。

种苏一向心胸开阔,想的开,郁闷了半日,便决定不再想。

认过门庭后,接下来便是等殿试结束,与新科进士们一同入朝,各居其位,正式就职,各做其事。

这段时间里,便该读读书,练练字,收收心了。

恰逢这几日天气突变,一连几日小雨,绵绵不停歇,种苏便不大出门,只待在家中,读书,写字,做入职的相关准备。

当然,即便宅在家中,也是有许多乐趣的。

譬如跟小西施玩耍,雨停时便在院中清理小池塘,撒上些花种,喂养些小鱼,做小西施的预备口粮。

再譬如,燕回的信来了。

【贾真友启:

上回复信,寥寥二字,只因当时忙碌,仓促下笔,并无嫌你打扰之意,勿多想。

讳症已愈,身体无碍,一切安好,勿念。

近日家中事务繁琐,暂不能抽身外出,若得空闲,会去信告知。】

仍是寥寥数语,种苏却又看的笑起来,这次乃愉悦的笑。

只因上回种苏在信中顺口提了一句,大意是如果燕回太忙,若有打扰,不必回信,种苏本意是怕燕回为难,不知如何回复,没想到燕回却专门解释了这点,这次回信虽仍有点一板一眼,却明显好了许多。

种苏发现,这燕回挺有意思的,看着冷峻疏离,仿佛不容置喙,是那种一旦发号施令,便无人能改其心意的人,但实则却似乎出人意料的好说话,甚至有种温顺的感觉。

很愿意听从旁人意见,并不执拗专断。跟这样的人相处来往,当然是非常舒适的。

小雨纷飞,种苏吃过饭,喂过鱼,猫儿趴在她腿上,她坐在窗前,伏案回信。

本想聊聊最近的会试之事,说说即将就职的心情等等,但种苏还是颇为谨慎的,一则事关秘密,最好少说为妙,二则燕回家已然远离官场,恐怕或有忌讳,或不甚关心,对如今这些事并无兴趣。遂即作罢。

【燕兄安启:

听闻你讳症痊愈,身体无恙,吾心甚慰。身体乃万事之根基,定当细心照顾。

近日细雨绵绵,我亦宅于家中,半日读书,半日睡觉赏玩,倒也颇为得宜。哦,燕兄事务繁忙,却也要劳逸结合,久坐之余,可起身活动片刻,舒展筋骨,避免四肢僵化,肩颈疼痛……】

宫中,李妄批阅过半数折子,展开种苏信件,看到这里,眉头轻扬,便放下信,站起来,走到门外,站在廊下,看着细雨,揉了揉肩膀。

细雨如针,润物无声,落在树叶上,园中一片翠绿,散发着缕缕清新气息。

种苏信中还顺带提及一事。

【本想去慈恩寺后山看看晚开的梅花,据说因这场雨,耽搁了花期,当真遗憾,只盼明年有缘,能够得以赏见。】

“谭德德。”

“在。”

“看看后花园的梅花如何了?折两支好的,送到信舍。”

“是。”

李妄吩咐完,坐到桌前,蘸墨提笔,撰写回信。

万事开头难,李妄自回过第一封信后,后面便简单许多。虽仍不如批阅奏折,审阅朝堂公务那般自如流畅,却进步许多,言谈间渐渐自然起来。

谭德德很会办事,搭配了个素净低调又不会暴露身份的花瓶,插上梅花,一并送了出去。种苏收到后很是欢喜,放在窗前时时能看到的地方。

【这乃燕兄家园子里的?当真意外之喜,谢了谢了。无以为报,这两日吃到的点心还不错,却不能久放,不能多食,随信附送两小颗,请君浅尝。待日后有闲暇,再带燕兄外出去吃——近日我又发现好些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随信而来的小盒中,两粒玲珑可爱的小点心,李妄煮了杯茶,就着茶水缓缓吃了,味道软糯,颇为可口。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这样书信来往,起初不过普通问候一下而已,谁知却仿佛停不下来,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几乎没有间断。

文字有着语言之外的另一种魅力,两人所说不过些日常琐碎,虽未见面,却犹如对坐相谈,更添亲切。

李妄略略沉吟,后日便是殿试,殿试结束,还有新科进士宴,紧接着便是一年一度的朝会,百官觐见,新官入朝……

“谭德德。”

“老奴在。”

“取户部今年新官吏名册来。”

谭德德微微一怔,朝廷官员擢升选拔名册一般都放在吏部,唯有捐纳的官员名册在户部处,而这一部分向来皇帝从不伸手过问,这已是几朝形成的不成文规矩。谭德德知道那位公子是捐纳的,也不敢多问,忙遵命行事。

刚转身,却又被叫住。

“等等。”

李妄虚虚撑着头,想了想,道:“罢了。”

“是。”谭德德答道,又道,“再过几日朝会时,老奴便可以见到那位公子……那位大人了,呵呵,上回山上匆匆一面,不知那位大人能否认出老奴来。”

李妄凉凉看了谭德德一眼。

“数百位大人,齐聚一堂,想必不一定能注意到老奴,”谭德德笑道,“但定能看到陛下的。”

李妄有些累了,捏了捏眉心,一时没有说话。

“倘若是你,看到朕,会如何?”片刻后,李妄开口,漫不经心问道。

“回陛下,自然会震惊无比,而后欣喜若狂,受宠若惊。”谭德德忙答道。

“是吗?”李妄幽黑的双眸中滑过一抹怀疑,“不生气?毕竟朕欺骗你,隐瞒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