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圆桌会议(第4/8页)

“不认识,第一发言者,她是这颗行星的原住民。”

德拉米的双眼立刻睁得老大。“一、个、阿、姆、女、子?”

“没错!正是!”

德拉米叫道:“我们跟这种人有何干系?他们讲的话通通毫无用处。他们简直不存在!”

坚迪柏咬住紧抿着的双唇,这种表情绝不会被误认为是笑容。他厉声说道:“所有的阿姆人,肉身当然都存在。他们也是人类,在谢顿计划中扮演自己的角色。第二基地间接受到他们的保护,因此他们的角色极为重要。德拉米发言者竟然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在此我要跟她划清界线,并且希望她的发言能保留在会议记录中,以便日后作为她不适于担任发言者的佐证。圆桌会议其他成员,是否也同意她的惊人之语,反对我的证人出席?”

第一发言者说:“发言者,传唤你的证人。”

坚迪柏的表情这才松弛下来,回复到发言者遭受压力时应有的冷漠。他的心灵早已严阵以待,同时布下重重禁制。但在那道防御工事后面,他意识到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自己已经赢了。

02

苏拉・诺微看来十分紧张。她的双眼睁得很大,下唇微微发颤,胸部轻微起伏,双手则慢慢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她的头发全部梳到后头挽成一个髻,被太阳晒黑的脸孔不时抽搐着。她还不自主地抚着长裙的裙褶,同时迅速打量着圆桌会议的成员——一位发言者接着一位发言者,大眼睛里充满敬畏之意。

众人也纷纷回望她,眼中透出不同程度的轻视与不自在。德拉米则将目光射向诺微头顶的正上方,故意忽视她的存在。

坚迪柏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心灵表层,让她放松心情。其实轻拍她的手,或者抚摸她的面颊也能达到这个目的,可是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做。

然后他说:“第一发言者,我得降低这名女子的意识灵敏度,以免她的证词受到恐惧的干扰。您想不想观察一下?其他人想不想?诸位若有兴趣,请跟我一起来,以便确定我并没有修改她的心灵。”

诺微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这点坚迪柏倒是不惊讶。坚迪柏知道,她从未听过第二基地高层人士之间的交谈,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语音、声调、表情以及思想的迅速古怪组合。然而,她的恐惧来得急去得快,当他收服她的心灵之后,那股恐惧立即消失无踪。

她的脸上现出一片平静。

“你身后有张椅子,诺微,”坚迪柏说,“请坐下来。”

诺微以笨拙的动作,向众人微微屈膝致意,然后便坐了下来,上身仍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

她的发言颇为清楚,不过每当她的阿姆口音太重,坚迪柏就会要她重复一遍。为了表示对圆桌会议的尊重,坚迪柏必须维持正式的言语,所以有时也得重复自己的问题,才能让她会过意来。

坚迪柏与鲁菲南发生冲突的经过,她描述得相当详细。

坚迪柏问道:“诺微,这些经过都是你亲眼见到的吗?”

“非也,师傅,不然我早出来阻止了。鲁菲南系一个好汉子,但脑袋不大灵光。”

“可是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讲了出来。你怎么可能没有看到整个过程呢?”

“鲁菲南告诉我的,我逼问他,他感觉惭愧。”

“惭愧?你知不知道,他过去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鲁菲南?没有,师傅,他很温和,虽然个子很大。他不系爱打架的人,并且很惊怕邪者,他常常说他们伟大,并且具有力量。”

“当天他遇到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呢?”

“这事很奇怪,搞不懂为什么。”她摇了摇头,“他当时不系他自己。我对他说:‘你这个大笨头,怎么可以攻打邪者?’他说:‘我不知晓怎么回事,我好像系不在那里,站在一旁看着那个不系我自己。”

郑发言者插嘴道:“第一发言者,让这名女子转述那名男子的话有什么意义?难道不能把那名男子找来,当面询问他吗?”

坚迪柏说:“当然可以。等到这名女子作证完毕,圆桌会议若想听取更多的证词,我随时可以传唤卡洛耳・鲁菲南——就是最近找我麻烦的那个人——出席作证。但如果认为没有必要,当我问完这位证人之后,圆桌会议即可直接进行判决。”

“很好,”第一发言者说,“继续询问你的证人。”

坚迪柏又问:“而你呢,诺微?你这样出面阻止一场冲突,像不像你平日的作为?”

诺微一时之间并未回答,她的两道浓眉稍微挤在一起。直到眉头再度舒展,她才说:“我不知道,我不希望邪者受到伤害。我不得不做,心里头想也没想,我就站在你们中间。”顿了顿之后,她又说,“下次还有需要,我还会再做。”

坚迪柏说:“诺微,你现在要睡着了。你什么也不会想,你会好好休息,连梦都不会做。”

诺微含糊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闭上眼睛,将头仰靠在椅背上。

坚迪柏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说:“第一发言者,恭请您跟我一起进入这名女子的心灵。您将发现它极为单纯匀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您将目睹的现象,也许永远无法在别处见到。这里,还有这里!您观察到了吗?如果其他诸位也有兴趣,一个一个进来会比较容易些。”

会场中不久便响起一片嘁嘁喳喳。

坚迪柏问道:“各位还有任何疑问吗?”

德拉米说:“我怀疑,因为……”她突然打住,因为她看到了连她也无法形容的现象。

坚迪柏替她把那句话说下去:“你认为我为了作伪证,事先重塑过这个心灵?所以说,你认为我有本事进行如此精细的微调——让一条精神纤维显著地变形,但周围的结构完全不受任何影响?我如果能这么做,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和你们周旋?何必让我自己遭到受审的耻辱?何必苦口婆心地想说服你们?如果这名女子的心灵真是我的杰作,那么除非你们有万全准备,否则全都不是我的对手。事实则是,这名女子的心灵所受到的调整,是你们谁也做不到的,而我自己也一样,但这种事又确实发生了。”

他顿了顿,轮流瞪视每一位发言者,最后将目光停驻在德拉米脸上。然后,他缓缓说道:“现在,如果还有任何需要,我立刻就传唤那名阿姆农夫卡洛耳・鲁菲南。我曾经检查过他,他的心灵被相同的手法调整过。”

“没有这个必要了,”第一发言者露出惊骇的表情,“我们刚才看到的,实在是震撼人心的景象。”

“既然如此,”坚迪柏说,“我可否唤醒这名阿姆女子,然后请她退席?我已经安排好了,外面会有人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