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2页)

“她发疯后会攻击别人,我没有办法只能锁着她。你们待在村里,最好不要靠近那扇门,她曾经跑出来好几次,弄伤了很多族人。”

“望月。”关风与抬起头,虽然雾浓,但还能勉强辨认出近乎一轮圆盘的月亮,“快要到了。”

柳行云悲戚地说:“是啊,血月又要来了。”

崔玄一问:“我们不是迷津渡的人,也会被幻境影响吗?”

“不清楚,还从没有过外来人在这里度过血月之夜。”柳行云指着远处一座高高的祠堂,“你们如果害怕,可以去神祠里拜拜神明,神会庇佑你的。”

艾琪说:“我记得刚才为佳诺他们驱邪的米也是供奉在神祠里的。”

“是,我们信奉的是酆山的山神,山神很灵验,不过诚心求拜要念咒语。”柳行云说,“念念生灭,遗失真性,轮回是中,自取流转。”

关风与冷冷道:“如果神明灵验,为什么没有庇佑你们?”

“求神拜佛,一次灵哪能次次灵啊?有时候求得多了,神明也会烦的。”柳行云停到一座小院门外,“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了,原本是我的房子,可我妻子疯了以后,这里我就没再住过了。”

晚风猎猎,雾气袅袅。

这院子还算宽敞,三间石头房,房后还生着一颗高大的柿子树,在初秋里结了些生涩的果。

柳行云把他们带了去,他点燃解毒的熏香,叮嘱他们夜里不要出门后就离开了。

房间没有床,而是一张很长的用土夯起来的土炕,众人放下行李,躺在床上休息。

关风与在水井旁打水。

“喂,那男人刚才说的话,你怎么看?”崔玄一倚在门框上,笑嘻嘻看着他。

关风与没有理会他,少年却不恼,继续笑:“连周玉姐姐都原谅我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桃桃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喝了柳士忠的草药之后,喉咙的疼痛确实减轻了。

也许他说的话勉强可信,可余毒消退之前不能去救林泉吗?她拧着眉算时间,申城食尸鬼的期限只有半个月,她现在已经出来快一个星期了,不仅没有息壤的消息,甚至连林泉都弄丢了。

如果说这里的妖巫真像柳士忠说得那样神通广大,那会不会她要找的息壤也在西边?

关风与端着一桶清水过来:“洗吧。”

桃桃疑惑,手指在半空画了个问号,他说:“洗澡、洗头、洗脸,随便你。”

桃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崔玄一。

关风与说:“我会进屋,他也会。”

崔玄一连忙说:“我可不会!”

关风与放下水,转身朝屋里走去,路过崔玄一身边时,他听见少年压低的嘲讽笑声:“我说,你不会真爱上她了吧?”

关风与顿住脚步,目光略至他身上时,由淡漠转为冷峻。

他声音没有半点温度:“崔玄一,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吗?”

“不,你当然会,为了她你什么事做不出来?”少年舔了舔唇钉,满不在乎地笑了。

他看了眼桃桃,跟在关风与身后进了屋子。

院里。

桃桃又坐着出了会儿神,想林泉,想息壤,想申城的情况,想了半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她看着桌上那盆水,解开了马尾的发带,将发梢浸入水里。

……

房后的柿子树生长了多年,高大虬结,南宫尘坐于树上枝杈,仰头望着月亮。

不到十五,薄雾中的月儿却已经近乎圆了,脚下的村庄在深夜里寂静无声,只能隐约听到山林里野兽的叫声和树下草丛里窸窣的虫鸣,如果不知道这里是个诡异的地方,那见到这样的静夜,只会觉得祥和静美。

屋子的后窗开着,在这个角度能看见桃桃正坐在窗边摆弄她湿漉漉的头发。

稍远处的木桌前,关风与握着一块木头就着雾中浅淡的月色做雕刻,其他人在炕上聊天。

一切都是宁静的。

南宫尘看够了月亮,手指拂过领口,解开了衣袍。

如果有人看见了这场景,一定会被他黑袍之下的景象吓到。

——胸膛上并不是肌肤,而是一片正在沸腾的岩浆,岩浆之火灼透了他的皮肤,正在朝里侵蚀着他的血肉和脉管,仿佛被架在柴堆之上,不停吐着滚烫的熔泡,淋漓的鲜血刚涌出就被蒸发了。

他撩开衣袖,手臂的景象也如出一辙。

“迷津渡,屠神阵……”南宫尘轻声呢喃,“好极了。”

他的笑容渐渐变冷,富贵落于他眼前的枝桠,展开灰扑扑的双翅。

“不用管我。”南宫尘虚虚地拉上衣领,露出半截雪白的锁骨,他望向脚下的茅屋,“桃桃被瘴母伤了,去把她的喉咙治好,留在她身边。”

这一次富贵却没有听他的话,它那通人性的眼里满是焦灼和忧虑。

它绕着南宫尘飞了一圈,双翅生出灿金的花蕊,那花一朵朵掉落在南宫尘的伤处,每落一朵,伤口就凝聚一寸,等到它身上的花蕊全部掉落,他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

富贵洒完花蕊,虚弱地坠入他掌心,可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男人时,眼神却满是欣慰。

南宫尘平静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在进入迷津渡后,他隐约变了,眼尾原本只是一抹残弱的薄红色,此刻却浓得像要沁出血来。

他指尖轻轻拂过它因为耗尽全力而变得黯淡的羽毛,温柔至极。

可下一秒,他五指骤然缩紧,将富贵小小的身体扼在掌里。

“不归,你不听话。”他嗓音沉醉在悠然的晚风里,听起来却如同地狱传来的恐怖之音。

富贵眼里霎时溢满了恐惧,却温顺地没有挣扎,它呼吸一点点缓下去,就在即将断气的时候,南宫尘展开了手指。

小鸟缩了缩身体,想要飞离他掌心。

南宫尘阖上双眼,将它抛飞出去:“走吧,别回来了。”

富贵连忙没命地朝桃桃的屋子扑扇双翅,它飞出十几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袍凛冽,面如霜雪,大敞的衣领下一半是纯净至极的肌肤,一般是滚沸着鲜血的熔岩。

他倚靠着树干,双眸紧闭,任由冰冷的晚风拂过眼角发梢,脆弱在他身上已经不是具象,而是抽化出了实体。

他看上去孤独极了。

富贵又艰难地扇动翅膀飞了回来。

经由刚才的事,它似乎怕了他,不敢落在他的掌心,而是小心翼翼停在他左肩,拿头蹭他。

南宫尘睁开眼睛,偏头看它,眼尾的那梢浓郁的红渐渐淡了下去。

半晌,他伸出指尖,碰了碰它的翅膀,轻声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