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有自由身,却非自由人。

桃桃猛然惊醒,吓了司机一跳:“怎么了?”

桃桃疲惫地摇头,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二次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上一次在棺材脑海里响起的声音也是这样说。

——世间将会毁灭,而她是始作俑者。

可她何德何能?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刚才的梦境太逼真了,桃桃看了眼表,才睡五分钟,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打起精神问司机:“到哪了?”

“还早着。”因为大雾的关系,司机开得很慢,“过了前面路口还要再开二十分钟,见鬼了,手机到现在都没信号。”

桃桃朝他指的方向望去,雾弄得几乎抹不开,根本看不清路口在哪,可她在雾中看到了别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桃桃因为惯性一头撞在前座的椅背上,她扶稳身体后再次朝前方的雾中看去。

她没有看错,浓雾之后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不,准确来说是鬼影。

它比雾还虚幻,身披宽大的袍子,垂下的左手里悬着一柄弯镰刀,桃桃想起梦中的那个吞吃黑雾的妖艳邪灵,和它的身形有几分相似。她手握住桃木剑的剑柄,死死盯住它。

那东西从容不迫,一步步破开迷雾朝车子走来。

司机额头全是冷汗:“雾……雾里有个人……”

桃桃略微诧异,按理说他不应该看见才对。

雾里的人走了出来,并不是桃桃梦中的邪灵,也不是鬼魂,而是一个瘦弱的男人。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桃桃打量着男人。

男人身上没有半分邪气,他背着一个普通的双肩包,面色苍白,鼻梁上架的银框眼镜衬得气质十分斯文。

他走到车前,敲了敲窗户,司机摇下玻璃。

他问:“我的车坏在半路了,方便搭个车吗?”

司机问他去哪,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望向后座的桃桃:“承和医学院。”

……

“我叫林泉。”

上车后,男人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他摘下哈了白气的眼镜,掏出眼镜布擦拭:“雾真大啊,路上没车,要不是遇见你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司机接道:“这条路本来车就少,又是雾天更没人了,不过赶巧,这小姑娘刚好要去承和医学院,你们顺路。”

“是吗?”林泉笑笑,“我运气真好。”

桃桃盯着他的衣服,最普通不过的牛仔裤和黑T恤,可却湿漉漉的。

林泉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说:“雾里待久了,衣服全湿了,看来回去后得洗个热水澡。”

司机问:“你是学生?”

“不是,我去找朋友。”他说着看向桃桃,“你也去承和医学院?怎么称呼?”

桃桃没理他,林泉目光下移,落在桃桃腿上横着的桃木剑上。

桃桃将剑抽走,倚在腿侧的车门上,林泉收回视线:“很漂亮的剑。”

“是很凶的剑。”桃桃说。

她闭上眼,双手端抱,轻缓地说:“再敢多看一眼,它就会把你砍成两截,一半送去喂猪,一半丢去喂狗。”

林泉礼貌地闭嘴了。

车子渐渐驶出雾区,司机瞥了眼后座,桃桃似乎睡了,叫林泉的男人正偏头望着她。

察觉到司机的注视,林泉转过头,透过后视镜朝司机笑了笑。

……

承和医学院到了,司机叫醒桃桃,指着计费表:“九十二块。”

桃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坐直搓了搓眼,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零碎的票子,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张数起来。

她数学不太好,数半天把自己数懵了,于是扬起一张五块一张五毛问一旁的林泉:“怎么有两个五?哪个是五块啊?”

司机朝后头一看,她手里的票子加起来顶多二十块,这一晚上担惊受怕把她送到这来,到头来这丫头还想装疯卖傻坐霸王车,他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刚要说话,听见后座的男人说:“不知道,应该都是吧。”

司机:“……”

桃桃打量林泉的背包:“你是不是该和我分摊一半?”

林泉温和地说:“我是搭便车的,一般来说,便车不用花钱。”

又来一个坐霸王车的,要换成平时司机早就开口骂人了,可今晚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折腾了。

司机给他们开了后座的门:“赶紧走!算我倒霉,开车二十年没遇见这种怪事,一会还要去警察局报案,快走快走,我嫌晦气。”

桃桃想了想,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递过去。

“这什么玩意儿?”

桃桃没有解释,收拾东西下车:“人间近来不太平,开夜车的时候带上,抵车费了。”

司机没当回事,他不觉得一个身上连二十块钱都没有的黄毛丫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要是她真有本事,刚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水鬼把那辆车拖进水里,他随手把符塞进小抽屉里,赶两人下了车。

这时的他绝想不到,一年后,这张看似不起眼的符救了他的命。

那是个深邃的夜,当时所有在郊区的出租车都收到了申城老火车站的接客消息。

消息里说,凌晨一点有一辆列车进站,站后会有一千多名乘客下车,请附近空置的出租车前去载客。

申城的老火车站早在两年前就停运了,突然又有列车进站多少有些奇怪,但也没人多想,毕竟节假日新火车站班次太多忙不过来临时启用这边也是有可能的。

当晚一百零一辆出租车开进火车站,全都载着乘客出站,可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一百辆车连带司机全部失踪了。

除了他。

司机醒来时手里攥着一张残破的符纸,车停在老火车站站前广场的路边。

他猛地想起,一年前少女递过来时符还是完整崭新的,现在却像被什么东西撕咬过,变得残破不堪。

司机把残符收好,托人找到申城最有名的大师,大师研究了很久,问他:“这符你从哪弄的?”

大师告诉他,申城找不到能画出这张符的人,放眼全世界,虽说不同流派在面对神秘学时使用的方法不同,但拥有能画出这张符的力量的人,绝不超过五个。

申城废弃火车站事件耸人听闻,但凡那晚他手里没有这张符或者换了别人画的符,都不会有命活着出来。

听完这句话时,司机后背的冷汗已经沿着脊背流下,顺着衣边淌到了地板。

……

桃桃站在承和医学院的大门口,此时凌晨刚过,她从胸前的包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本子翻开来看。

一个月前她生日那晚,李三九毫无征兆地暴毙,她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他的灵师驱邪簿,本子用了很多年,已经破旧不堪,其中某一页驱邪记录更是被翻得快要烂了,这一页记载的就是承和医学院解剖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