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谋杀事件(三)

晚十二点,宁安医院。

陆予行满脸疲惫地在病床边坐着,紧紧盯着床上的人。他的眼睛依旧泛着红,头发乱成一团,手上的血迹也没来得及擦干净。

唐樘依旧没醒,脸上敷着药膏,闭着眼睛睡得很安稳。

看着他苍白的脸,陆予行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又捏紧了拳头。

当他堵在那群排队试镜的小演员中的时候,隐约听见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传来一声惊呼。短暂的呼救声很快被盖过去,陆予行却敏锐地听出了,那是唐樘的声音。

他不管不顾地将身边那些人扒开,冲出人群。走廊转角,男洗手间门口放着“维修中”的牌子,里面却传来一阵阵碰撞声。

那一刻,陆予行血液里的愤怒被完全点燃了。他冲进洗手间,一脚踹开紧闭的隔间的门。

他看见唐樘的一边脸肿着,眼神涣散地靠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个大口子。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肆无忌惮地掐着唐樘的腰,不耐烦地回头看了陆予行一眼。

陆予行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对人起了杀意。

他接近狂怒地将那人狠狠揍了一顿,若不是唐樘及时叫住他,那人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陆哥……”意识模糊的唐樘抓着他的衣袖,把头埋进他怀里。

他跪在地上,抱住唐樘,眼泪差点淌下来。

病房里,墙上的秒针不断地响着,静得可怕。

“孩子,别太自责。”崔玉琴站在一旁,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朋友他没什么大问题,迷药醒了就没事了。”

正这时,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陆予行回过头,就见唐锐泽手中拿着西装外套,沉着脸快步走进来。

“陆予行。”他看了唐樘一眼,哑着嗓子厉声道,“你出来。”

崔玉琴被他吓了一跳,“你……你是家属?”

唐锐泽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仿佛一个行走的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点燃。

“妈,我出去一下。”陆予行站起身,面色平静,“麻烦照顾一下他。”

崔玉琴担忧地看着两人出了病房,没敢出声。

走廊上灯光通亮。唐锐泽脚步不停,一直走到楼道口。

他猛地转身,照着陆予行脸上给了一拳。

“你就是这样保护他的?”他揪着陆予行的衣领,狠狠将人摁在墙上。

陆予行丝毫没有反抗,答非所问:“那人已经被抓去警局了,你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较劲,不如去让你的律师帮忙,多判他几年。”

“你……”唐锐泽咬着牙,半晌说不出话。

僵持许久,陆予行出了口气。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他仰着头,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他会碰到这种人。”

剧组试镜鱼龙混杂,经常有人以试戏的名义骗小演员的钱财和身体,再拍下他们的照片,以此要挟他们为自己做事。

唐锐泽额头上青筋显露,揪着他的衣领努力平息怒火,终于把手松开。他转身在楼道口踱了两圈,忽地猛然转身,一拳砸在陆予行脸边的墙壁上。

“操!”

他罕见地骂了句脏话,继续在原地踱步,“以后他别想再去任何剧组试镜了,给我在家乖乖待着,哪儿也别去!”

陆予行低头整理衣服,没有认同他的这番话。

唐锐泽接到消息的时候在外省开会,得知唐樘出事,当场丢下分公司一众下属,直接飙车回了港城。

他如同一头暴躁的狮子,在狭小的过道里没完没了地踱步。唐锐泽平时人模狗样,发起飙来比陆予行还可怕。

“你不能阻止他追求事业,这是他的自由。”陆予行说。

“狗屁事业!”唐锐泽吼了一声,仿佛要将天花板掀翻。“唐家那么大的公司,唐嘉朗给他他都不要,硬要跑去学什么表演!”他回身冲陆予行骂道:“都是因为你!”

他指着陆予行,还想再说什么,却又强忍住了,愤恨地转过身。

陆予行听出端倪,问:“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跟他在一起!”唐锐泽转过身,毫不留情地骂道:“陆先生,你什么时候打算花钱去治一下同性恋?”

陆予行冷冷地说:“没钱,治不起。”

“别给我贫嘴!”唐锐泽吼了一声,声音在楼道里回荡。路过的护士不耐烦地推门进来,说道:“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抱歉,他有些狂躁症,我马上带他走。”陆予行向她道歉,又朝唐锐泽说:“走吧,回病房。”

唐锐泽气不打一处来,忍气吞声地摔门走了。

病房里,崔玉琴帮忙照顾着唐樘。她见陆予行只是嘴角擦伤了点儿,终于松了口气。

她简单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被陆予行催着回了家。

唐樘中的迷药药效早就过了,但因为受惊过度一直在昏睡。陆予行和唐锐泽一左一右在床边坐着,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

“我们聊聊。”唐锐泽开口道。

“没什么可聊的。”陆予行帮唐樘掖好被角,又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唐锐泽的表情有些难看。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问。

“十月。”

“你怎么勾引他的?”

“他追的我。”

唐锐泽愣了一下,脸上却也没有惊讶的表情。

“我希望你们能尽快分手。”他看了眼唐樘,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想的那样,你承担不起后果。”

“什么事?”

“你不需要知道。”唐锐泽眼中流露出疲惫,“我只希望他平安一世,至于什么孽缘,能断则断。”

陆予行紧蹙着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最好。”唐锐泽疲惫地摸了一把脸。

正这时,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含糊破碎的声音。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立刻收敛了。唐锐泽隔着被子握住他的手,唤了一声:“糖糖,醒了吗?”

唐樘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轻声呢喃道:“陆…陆哥……”

唐锐泽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我在。”陆予行凑上去。摸了摸他的脸,“还头晕吗?脸上疼不疼?”

唐樘缓缓睁开眼,视线聚焦。

他迷茫地看了眼左边的唐锐泽,又看了看右边的陆予行。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仿佛沉睡醒来似的,一时间没回过神。

“哥,阿行…这是哪里?”

“医院。”唐锐泽接话道,“累了就再多睡一会儿。”

“……医院……”

唐樘喃喃自语,他转过头,盯着陆予行看了很久,眼中的迷茫才一点点褪去。他猛地想起昏迷前的事情,惊恐的睁大眼睛。“那个人,他肯定不是初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