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舒明悠早就注意到了祝延离席了, 于是几乎想也没想,就给嘉嘉发消息,让她跟上去。

毕竟落单的机会太少了, 舒明悠自己不敢上,只好让嘉嘉去试试, 能不能撬个墙角。

恋综每个嘉宾都平等竞争, 每队cp也不是固定的。

于是在舒明悠打了一大笔钱之后,嘉嘉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就去找祝延了。

嘉嘉美貌过人, 还是个千万粉丝的大网红,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却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男人。

说不动心是假的——只可惜听说是个小白脸。

嘉嘉匆匆跟上了上去,才在别墅的转角处看见了黑暗里的高大青年的。

此时夜色渐浓, 于是,她看不见神此时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因为看见神的长相而心跳加速, 也就没有注意到本应该注意的细节。

女孩子的嗓音温柔又娇羞地开口了, “祝延,是你么?”

“其实、其实我一开始就对你很有好感。要是可以的话,明天组队的时候, 可以和我吃个午饭么?”

黑暗里的神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神感应到了, 贺家人在找他,于是听见脚步声的时候, 神没有躲开。

一直到听见了这句话。

神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非常古怪,“你喜欢我?”

神抬起了头, 月光下的容颜如同仙人一般。

她一愣, 忍不住开口道, “是的, 您这么美,没人不会喜欢您的。”

这话太熟悉了——

无数人这样赞美过,神呀,当您那样强大、那样美丽的时候,谁会不爱您呢?

神歪了歪头,眼睛盯着她,语气很轻、很动人,

“那这样呢,还喜欢么?”

女孩子浑身僵硬地看着神的耳后缓缓冒出来了透明的、会动的蓝色鱼鳍;看见了神的眼睛开始慢慢地变得诡谲无比,看见了神身上那蓝色、非人的血管……

她惊得双目圆睁,疯狂退后。

她明明吓得说不出话来,嘴型却仿佛在说,“怪物!怪物!”

本应该暴怒的神却古怪地笑了,满头白发乱颤。

神说,“我是怪物。”

他的确是怪物。

可是神转身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人类。

——被人当做邪祟怪物的耳后的鳍,小人类很喜欢摸,她说凉凉的,很好摸;

被认为是异类的蓝色的血管和血液,她说,是大海的颜色,能够听见大海的声音;

他诡谲的眼睛,她说真漂亮。

神本来是要回到大海里,自虐一般地投入厮杀当中。

潮汐时分的大海里,海怪无数,因为月圆之夜陷入虚弱的神,下面全是会等着将他撕碎的海怪。

但是那里安静、深沉,只有杀戮的话,也是一种别样的宁静。

可是神突然间在此刻,很想闻到小人类的气味。

哪怕只是在她的附近,仿佛今夜都不会那么难熬。

于是他忍着疼痛,回到了别墅里。

他躺在了上锁的阁楼里,喘息着,看着头顶的一轮圆月,她的气息就在这座屋子里,让他觉得宁静,柔和。

可伴随着浊气壮大,血液被蚕食的痛苦,神残缺的尾巴冒了出来,如同狰狞的邪神、凶恶的巨兽,在挣扎、喘息。

神藏得很好:他不想被小人类发现。

就像是月光,你知道她皎洁无暇,是漫漫跋涉的千年里,升起的一轮圆月,你渴求又小心翼翼地接近——

却又不希望靠得太近,免得月光照亮你的满身狼狈、伤痕累累。

那样的,显得多么不堪啊。

*

舒棠快步回到了别墅里。

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祝延,正准备打电话让人帮忙,却突然间一顿。

她仿佛在黑夜里,听见了有些奇怪的声音。

很细微,但是舒棠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那声音在黑夜里,显得诡异、恐怖。

阁楼上,鲛人耳后的鱼鳍冒了出来,长长的鱼尾下,有淡蓝色的血液。

神色痛苦的鲛人,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开始缓慢地呼吸企图缓解疼痛,张弛之间,仿佛回到了七百年前,那个涨潮的月夜。

其实海神的情况好转了许多,神力甚至因为小人类,渐渐地充盈了一些。

可是今天太不一样了,今天是浊气最壮大的一天,还会让神不可避免地想起七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只要度过今天就好了,神如此想着。

等月亮消失,潮汐褪去,他就会恢复神力,会处置那些家臣,会不再狼狈、慢慢好起来。

可是偏偏,舒棠顺着声音,已经找到了阁楼。

她的脚步声登登登,动作匆忙地打开了阁楼的门,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人鱼的注意。

舒棠一推门,就听见了沙哑的声音,他说,“出去。”

舒棠却已经进来了——

她终于看见了那条漂亮鱼尾的真实面目,破损地,丑陋的,还有淡蓝色的鲛人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那画面有种诡谲的震撼感,像是月光下的美神,露出了凶残而狰狞的一面。

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而怪物发出了非人的嘶哑声音,美而狰狞。

舒棠被震住了,不是害怕,是发现他现在痛苦无比。

小人类想要往前走一步,可是立马听见了怪物嘶哑而好听的声音,像是凶兽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出去!”

她落在他现出了狰狞形状的尾巴上的视线,让他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地缩了缩鳞片。

如同钟楼里的卡莫西多,不愿意让美丽的爱斯梅拉达,看见他的丑陋不堪。

神的言语不可违背,舒棠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少女像是被吓到了,当真就转身出去了。

神以为舒棠走了,手背上鼓起的蓝色血管、浑身绷紧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又发出了低低的,嘶哑的呻吟。

然而有人去而复返。

登登登的脚步跑了回来,是舒棠。

舒棠第一时间就下去——拿了急救箱。

虽然舒棠不知道人鱼可不可以用抗生素、消炎药,或者消毒水,但是流血了要包扎;生病的人要被照顾。

她飞速地跑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在了这只怪物前面。

怪物的尾巴,那么残缺、丑陋,可是舒棠一点也不怕。

神来不及阻止她,她就已经死死抱住了那条尾巴。

——她另外一只手,掏出了镊子、剪刀和纱布。

她不知道,那条看起来破碎而美丽无比的尾巴,其实是美丽的凶器,轻轻一甩就可以甩碎成年人的脊椎骨。

受伤的,被折磨的人鱼,若是被激怒,靠近他的人小命都可能不保。

可是在舒棠碰到那条尾巴的时候,那条尾巴却缩了缩,条件反射地要甩尾巴,可最后触碰到她的力道,像是一把沾染了血腥煞气的钢刀,克制地拂去花瓣上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