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姜昭心中害怕很多很多, 可无论哪一种害怕,眼下她都不能对陆表兄说。她回避着陆照的目光,吸了吸鼻子, 小声地说道,“陆表兄,我饿了。”

蛋羹的香气弥漫在厨房中,姜昭可怜兮兮地咽咽口水,企图将气氛扭转到以前。

陆照定定地看她一会儿, 终究对她硬不下心肠, 无声地端着简单的饭食到了前院,他也知道小郡主的身体娇弱, 要千倍百倍地呵护, 饿不得。

一场危机勉勉强强地被姜昭含糊过去,她慢吞吞地跟在陆照的身后,一抬眸就可以看到男子足够宽大的肩膀。她体会过那里蕴含着的无尽力量, 可惜现在陆表兄生气了,今夜应该做不成快乐的事情了。

两进的宅子不算大也不算小, 陆十珠雀他们识趣地避开后, 一路上很安静也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回到屋中, 陆照将蛋羹和奶糕放在姜昭的面前,她顺势伸出了两只纤纤的小手,要他给擦拭手指。

陆照淡淡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

姜昭只好自力更生, 拿出了自己的丝帕,正要委委屈屈地自己擦手, 身旁的男子伸长手臂, 将丝帕截了过去, 一只手抓住了姜昭的两只手,一寸一寸地擦拭。

她心中一喜,翘了翘唇偷偷看去,发现男子的脸上依旧不见半点的温柔,又赶紧将目光收了回去。

陆表兄是真的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姜昭即便腹中生鸣,吃起蛋羹和奶糕也恹恹的,维持从前的样子就真的不好吗?到了时间她病死,除了皇帝舅舅谁也不知道她和陆表兄的关系,陆表兄还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他自己的生活。

一旦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又会朝着他们涌来……单单是端敏长公主一人就能弄的满城风雨。而且,她可能活不到与陆表兄成亲的时候,给了希望又亲手毁灭,陆表兄变成鳏夫心底一定会恨她是骗子……

一刻钟后,姜昭已经吃饱了,陆照也收起了碗筷。

气氛还是有些僵硬,姜昭想故技重施,开口要陆照为她讲讲在东海发生的事情,还有二哥和忠和乡君他们都做了什么。当然,她还想到了有意给陆照献殷勤的细作含烟,心中又堵又郁闷,偏偏因为隐瞒了她月使的身份开不了口。

烛光下,陆照看到她眼中的郁郁,抿直唇并未和从前一般。主动招惹他的小郡主变成了一只将触角藏起来的小蜗牛,必须要他点明才能意识到他们的事情早就瞒不住了。

“昨日我去公主府,郡主没有拦我。过不了多久时间,公爷和长公主一定会请我过府试探,郡主说要照如何回答。”陆照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清冷还有些无奈。

此事陛下肯定早就知晓,姜晗甚至成了他们之间的传信人,或早或晚其他人也会都知道,瞒着除了自欺欺人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接下来他还要继续请祝玄青为小郡主诊治身体,难不成每一次都要偷偷摸摸的?

成为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意味着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虽然身份上距离小郡主还有差距,但那差距不再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陆照有信心说服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也不会让世人看轻他和小郡主。

闻言,姜昭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启唇,“陆表兄,父母亲试探你,你说是在东海受了二哥的嘱托才会去公主府,可以吗?”

她的话音落下,陆照彻底冷下了一张脸。

“夜深了,郡主先歇息吧。”他的泠泠目光令姜昭的心中生出一股慌乱。

眼睁睁地看着陆表兄抱着一床被子离开去了外间,她徒劳地张了张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脸色微微发白。

第一次,姜昭一个人睡在梧桐巷的床榻上,缩成了一小团。她闭上眼睛猜测,陆表兄的心里肯定认为她遮遮掩掩的举动是在侮辱他吧,偷偷摸摸只将他看作一个卖皮相的面首……

她越想越觉得这样,闭着眼抽抽搭搭地哭了,直到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鼻头……姜昭睁开眼睛,看到了去而又返的陆表兄。

“我那般说也要他们相信才可以,他们若要仗着姜家对我有恩,为我保婚做媒,你就真的愿意?”陆照拂去她脸上的泪水,低低地开口,语气淡淡的。

他即便生气可到底不忍心舍下小郡主一人,眼神虽然有些冷可动作还是温柔的。

姜昭当然不愿意,咬着唇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那你得说是你先对本郡主生出了倾慕之心,寤寐思服,所以才因为担心本郡主的身体忍不住上门。”

“父亲母亲肯定会为难你看不起你,还有以后你因此遇到了……,总之不能怪到本郡主的头上。”

“你自己做出的选择,陆表兄,你可不能后悔!”姜昭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原来郡主是在害怕这些吗?”陆照闻言轻笑,眉眼低垂,心情很是畅快。

他从来不会后悔,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小郡主说的这些对他而言远远比不上上辈子经历的那些,有何可怕。

一夜缱绻,陆照心满意足,姜昭的心上却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到了发觉她药石无医的那日,陆表兄真的不会后悔吗?

***

次日,不用上早朝。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一同去给福康堂的老夫人请安,赶上了二房三房的人也在的时候。

见他们来的这般早,堂中的人心中有数定是安国公要和全家人说事,打起精神听着。

陈氏的眼神快速地在端敏长公主的身上略过,手帕紧紧地抓成一团,她几乎要猜到安国公要说些什么了,绝对和她的外甥陆照有关。

陆照,陆照!他做什么要去招惹明月郡主,那是他能肖想的人吗?!

堂中,安国公环视一遍,人差不多都在,长媳怀相不好在东院静养,只有二弟妹何氏的位置空着,当即看向身旁的二弟。

姜二爷发现了兄长的注视,皱了皱眉,昨夜他歇在一个妾室的房中,也不知道何氏缺席的原因。于是,他看向母亲,子女中,老夫人最疼爱的人是他。

“老、二媳妇方才派人过来禀报了,她昨夜偶受了风寒,一早病情加重恐过了病气给我这老婆子索性就不来了。”老夫人说起何氏的病来,对着两兄弟的语气中带了怨怼。何氏病因在哪里,她身为姑母怎会不知道?还不是四娘那丫头远在老家,福祸不知。

四娘已经十七岁了,确实到了父母操心婚事的年纪,老夫人昔日疼爱她,如今忍不住瞪了一眼大儿子二儿子。

偏他们做伯父做父亲,那么狠心,将四娘送回闽西老家。四娘骄纵不假,可到底不也是没惹出风浪吗?

姜二爷闻言,讪笑一声,也不搭话。他从来以长兄的话为准,四娘要不要回来还要听长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