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边的太阳悬挂着,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案牍上,竹简似乎染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耀眼的骸◎

天边的太阳悬挂着,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案牍上,竹简似乎染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耀眼的很。可惜,握着它的人,并没有随之愉悦,而是面色平淡的翻阅政事。

他头上的玉冠将人衬得愈发爽朗清举,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令人难以移目。

突然,窗外映射的阳光似乎动了动,桓珩修长有力的手指凝了凝,仍握着竹简,但姿势已和方才不同。他慢慢抬眸,眼神锐利,方才还是雍容闲雅的王侯模样,此刻,便似乎染上了战场上的血气,仍旧是丰神俊朗,可却让人下意识的心中一寒。

若是眼前站着宫人,恐怕已是被唬得心中一寒,双腿打颤了。

然而,来的可是只凶悍的玩意,除了诸萦,它们还没有怕过谁!

一只呆滞的纸鹤,驮着小纸人明目张胆的在桓珩的案几上停落。小纸人骑在肥胖呆滞的纸鹤身上,气势嚣张,一点也不被桓珩方才带着杀意的眼神震慑,反而叉着扁扁的小纸手在腰上,因为落在案几上,只能扭着脖子,使劲往上和桓珩对视。

小纸人一个旋转跳跃,从纸鹤的身上跳下,灵活的像个功夫纸人,然后气定神闲的继续叉腰,用没有五官的小脑袋做出了睥睨的气势,像极了一个奉皇命出行,小人得志,势必要折腾折腾底下人,逞一逞威风的坏纸人。

桓珩看清是诸萦的小纸人之后,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素来清俊冷淡的人,竟也笑了笑。

他并没有如卫王他们一般,看到宛若活人的小纸人就被吓得不清,而是颇觉有趣,又或者,是因为小纸人为诸萦所有,故而哪怕小纸人不是这般跋扈可爱的模样,他也会生出两分喜爱。

他难得的语调柔和,“说罢,可是诸萦神女寻我?”

提及诸萦,他的神情就不自觉添了些愉悦。

小纸人抬起它尊贵的小脑袋点了点,涉及到诸萦的时候,它总是分外勤恳,尽管小手还叉在腰上,但是嘴巴已经开始诚实的“叽叽、喳喳,叽叽!”了起来。

奈何桓珩不是诸萦,尽管小纸人的语调抑扬顿挫,可是寻常人应该没谁能听得懂。

桓珩执着竹简的手放下,语气中有些无奈,“你可会写字?”

小纸人啪叽点头,但是在看到悬挂的硕大毛笔时,又犯了难,毛笔比小纸人都要大只。如今它只是一只势单力薄的小纸人,没有其他小纸人在,想要搬动毛笔,可真是为难纸。

这回小纸人来回的一来一望,桓珩倒是看懂了。正当他准备吩咐殿外侍候的宫人,让他们拿只小些的毛笔时,就见小纸人扑哧一声,踩到了研出来的墨汁上,然后又从砚台上跳下来,走在案几上,将他的案和上面摆放的竹简都弄得狼藉一片,不过好在他总算知道诸萦让小纸人前来时想传达什么。

“汛至,堤决。”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桓珩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在卫王的默许,或者说是无可奈何的退让之下,已经开始接手卫国的政务。他自然知道这短短四个字的分量,几乎是在望见的一瞬,他就想清了其中的关窍。

桓珩想起此前汾城呈上来的,今次夏汛无碍,风平浪静的奏章,只觉可笑。

几乎在转瞬之间,桓珩的心里就有了成算,但是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记着小纸人的身上还满是墨渍。“你既然不怕墨,应当也不惧水,可否要清洗一番。”

小纸人望了望寄几的黑乎乎的小脚丫子,凶悍的点了点头。

它寻了一处堆着的竹简坐下,小脚丫子晃啊晃,把墨水举起小手对桓珩指指点点,颐指气使的让他给自己端水。

桓珩随之命人将水端进来,吩咐完畏畏缩缩,对小纸人十分恐惧的宫人,让他们照顾好小纸人之后,桓珩才起身离去。

而当他踏出房门时,眼中那清浅笑意便攸然散去。

他面色清肃,喜怒不形于色,沉声吩咐立于门外的守卫,让他们宣召几位大夫上卿入宫。桓珩放于宽大袖袍中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腰间佩剑,目光清明,仪度雍容,站在宫室的数层台阶之上,睥睨天下的迫人气势,竟隐隐展现了几分。

宋国的夏大夫所言其实不假,奈何并无多少人意识到眼前的公子珩,锋芒初露,所展现的治国才能和手腕气魄远甚那些耽于享乐的诸侯。

待及来日,也不过是悔之晚矣。

而在昭阳殿内的诸萦,此时也是神色坦然,不似方才那般紧绷着。

因为在系统的设定中,小纸人作为善解人意,能哄主人开心的玩意,从某种程度上和主人心意相通,只要诸萦在袖摆中放出一只小纸人,心中不断默想着要吩咐小纸人的事,它们就能很聪明的记在心里,然后照着主人的吩咐办事。

而哪怕远至千里也不怕,她玩的游戏,是有背景设定的,类似于修仙世界,自然而然,少不了通用的纸鹤,纵使远隔千里万里又如何,纸鹤们定然可以在几个瞬息将信传达。

几乎在小纸人见到桓珩没多久,诸萦就有所感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纸人达成了她的吩咐,所以十分雀跃,她垂眸思索着,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宋王宫的事宜。

本来她时常至王畿,除了透气之外,也是为了能在岐下之学多听听列国学子的见闻,以及她救回来的子砚,不能就放在客舍不管不顾。

但是,如今廉思老先生发现了她不是男子,子砚又寻到了出路,等到宋王姬的病好了,她应该就少有踏足王畿了。

倒也不是,诸萦想到了出身墨家的桯俨,若是能把他拐回卫国便好了,凭借他对机巧之术的精通,若是自己想做些什么东西,实在是再方便不过。可惜这人一心想着明主,连最为正统的宋王和最为强盛的陈国,都不能叫桯俨生出投靠的心思。

尽管诸萦若是昭示出神女的身份,桯俨一定会俯首,尽心竭力的为诸萦造那些利于民生的东西。可桯俨同时精通治国之理,若是能辅佐明主,来日必可成为同他先祖一般的旷世名臣。如此一来,反倒让诸萦犹豫了。

就在诸萦认真思索的时候,殿内的臣子已经悄然散去,宋王望着诸萦,眼中含笑,神情温和,就在他想慢慢走到诸萦面前时,五感敏锐的诸萦一下就感受到有人在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攸然抬头,和宋王的目光打了个正着,也让本想悄无声息走到诸萦面前,再同她四目对望的宋王打算落空。

但宋王显然是为极有涵养的君王,他没有其他君主唯我独尊的蛮横独断,若是摒除着满宫的寺人,再换下这身昭示身份规制的衣裳头冠,只瞧他莞尔含笑的模样,或许会误认为是位风姿卓然、饱读诗书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