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诸萦被牧诏的突然一问,弄得一愣,但转瞬便恢复如常,她弯了弯唇,故作高深莫测的语气,“出处不可说,还望见谅。”

牧诏倒也没太追究,游侠们历来都是极有脾气的,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的数个时辰,但从诸荥的言行气度来看,他可以肯定,诸荥的师从定是不凡,有些别于常人的习性应该也属寻常。所以不肯让门下的弟子讲出师承来历,只愿如清风明月,畅行于天下间。

对于诸荥,牧诏自觉两人十分合得来,依照他身为游侠的随性脾气,只要意气相投,来历出处又有何重要。

他有心再说些什么,可是身旁的诸萦瞧了眼天色,已经渐晚,似乎也该回卫王宫去了。这几日,因着祭祀将近,哪怕琐事皆由卫国的君臣头疼操心,可也免不得有些事是需要经过诸萦的首肯,由诸萦亲自过目的。

所以诸萦面向牧诏,“我在城中尚有些琐事,恐怕要在此别过了。”

原以为牧诏兴许会问一问缘由,亦或是住处,谁料牧诏闻言,竟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的晃眼的牙,很是恣意洒脱,“好啊,诸荥,来日有缘再会。”

受牧诏的随性自在感染,诸萦也笑了笑,面容中带了些快意,“嗯,有缘再会。”

说完,牧诏便洒脱转身,大步离开,徒留个背影给诸萦,没有半分留恋不舍,唯有腰间的长剑,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折射出光芒,像他的人一样,晃得人眼前一亮。

如牧诏这般的人,才是真正的游侠儿,率性自在,兴起而识,兴尽而去,从不拘泥留恋,四方天涯皆是他的去处。

诸萦瞧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眉眼间也不由浮起浅淡笑意,这样的畅快淋漓,即便只是瞧见了,心间也会荡起淡淡涟漪,生出些快慰。

没有过多的停留,诸萦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施展游戏技能,瞬移回了王宫。

接下来几日,诸萦照常进出郢城,眼见着各国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不同的衣饰、钱币,还有习□□汇碰撞,简直让诸萦大开眼界,而这些不同,也让郢城闹了许多的笑话,平添了不少趣事,想来即便此次祭祀大礼结束,这般盛况,依旧能在卫国的庶民口中久久流传。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明明由各诸侯国来的人远远超过郢城所能承载的人数,虽说也出了不少笑话,但城中秩序仍旧是有条不紊,没出什么大乱子,甚至比最开始的几日还要好些。究其原因,估摸着是因为桓珩,自从诸萦同他说过之后,他便没有继续拖延下去,顺势接手了郢城的防卫和一应琐事。

这次祭祀大礼,来了不少诸侯国的君主,然而宋天子并未驾临,他只是派了同为王族的叔蓟前来。叔蓟乃是宋王室德高望重的宗亲,论身份贵重,自然是比不过宋天子,奈何前不久宋国动乱,宋天子焦头烂额之下,根本无暇他顾,只好派叔蓟前来。

虽然是无奈之举,却也恰好解了宋天子的围,只有见诸侯朝拜宋天子的,哪有天子至诸侯国中行祭祀大礼的?岂非乱了礼数!好在这下倒是名正言顺,可以不至卫国。

郢城的喧闹一日胜过一日,在卫国上下臣子的忙碌下,祭祀大礼的日子总算到了,旁人不说,负责祭礼的文钦大夫,经过这几日的辛苦,原先正当青年,作为卫国朝堂上的新秀,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如今发冠上不知添了多少根白发,人都憔悴消瘦了不少。

谁让这样一场祭祀大礼根本无迹可寻呢,往日不过是祭祀传说中的神灵,如今神灵亲至,又是在神明中都称得上身份尊贵的,岂不得再三斟酌,从无至有么。

祭祀从巳时起,需得卫王率领众人祭拜,直至祭祀大礼将成之际,诸萦才会出现,高居上位,静受众人之礼。

其实从祭祀开始,一整套流程十分繁琐,又是祷告,又是巫乐,之所以在最后,亦是最关键的时候,才请诸萦现身,也是怕诸萦不耐这些凡尘俗礼,引得她不悦。

诸萦听了这番安排,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点头应下了。

她甚至早早在游戏背包里挑好了衣裳,感谢她从前氪金氪的够多,现在换起衣裳来,毫不拮据,不少都是自带坐骑的。诸萦在游戏背包中,千挑万选,最终还是决定选青鸾。

青鸾乃是此间世界的各类神话传说中,出现频率极高的神鸟,常伴于西王母身侧,即便是庶民也大多知晓。再者,诸萦记得,青鸾擅长歌舞,鸣叫声极为动听,所以在游戏中,设定了只要换上这身衣裳,身为坐骑的青鸾便会鸣叫吟唱。

像她这样负责辅助的游戏人物,如果施加令对方迟缓的技能时,青鸾的鸣叫声是有加成的,虽然微小的几乎等同于无。不过落在现实中,应当就有些不同。

只是想归想,真到了祭祀大礼的这一日,诸萦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掩了身形,想要瞧一瞧祭祀大礼是如何开始的。横竖只要在快要她出现的时候,寻个僻静的地方,换好衣裳,然后瞬移出现在高台之上,施加治愈技能,让那些能治愈病痛的花瓣散落空中,使花木藤曼生长盘旋,便足够了。

因为使祭祀大礼,所以不论是卫国的君臣,还是各诸侯国的君主们,都来的十分全,一眼望过去,甚至比宋天子的王畿受诸侯朝会之时,所见的诸侯要多上不少。毕竟如今的宋国,早没有了制约诸国的实力,徒有正统的虚名罢了。

令人惊奇的使,即便今日祭祀大礼来的人如此之多,底下的庶民们几乎可谓是摩肩接踵,但场面仍旧是极为安静,庶民们齐整整的跪着,让本就庄严的祭祀大礼,更添了肃穆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敲击编钟时,发出的清脆铮鸣声,也显得愈发厚重,一声一声,似乎要敲在人的心上,悠远难寻。

连悄悄藏在庶民中的诸萦,都受其影响,不由屏住了呼吸。

然而正是这时,异变突生。

有一人,身着粗衣麻布,脚上套着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草鞋,他处在离祭台极近的庶民之中,不知从何处取得的短刃,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祭祀神明时,他一跃而上,既让人出乎意料,身影快的亦让人瞧不清晰,似闪电一般。

抬脚间,他便踹开了两人,只朝着某个人的方向袭去,他,这是要刺杀。

上头突然间的变故,像涛波一般席卷而来,底下的庶民也发起了骚乱,不知从何处而起,发出了一声尖叫,突然间就推搡了起来。措不及防,场面彻底乱了起来。有尖叫声、哭喊声,还有人被践踏时,骨肉发出的断裂声。

在最外头的诸萦,却凭借着她自穿越而来,便极为强劲灵敏的五感,一眼瞧见了上头的人,那个穿着草鞋麻布,手握短刃的人,正是她那日从城外带进郢城的瞿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