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妻子之死(第4/18页)

木筏已经驶出了秘鲁海流,再住北就没有可借用的顺向海流了,木筏前进的速度也慢下来。晚上,大熊星座出现在北边的天空,在海平线附近游荡,这表明他们就要进入北半球了。现在,在他们筏下是向西流的南赤道流,与他们前进方向成90度角,所以,纤夫们把前进的方向定到北偏东,而实际的筏行角度为北偏西。导向浆在这儿第一次起了作用。不过南赤道流的宽度不算宽,木筏很快越过它,到了无风无浪的赤道。这儿也有向东的海流,但它是隐在水面下的潜流,影响不了海面上的木筏,所以那支导向浆又被拎到筏面上捆起来。

从他们出发第三天起,就有无数客人来拜访木筏。有各种海豚人族群,他们携儿带女地过来,同海豚人纤夫或索朗月交谈一会儿,仰起头看看雷齐阿约的圣容,然后吱吱喳喳地离开。更多的是鲸类,有蓝鲸,领航鲸,抹香鲸,伪虎鲸,甚至还见到两只一般只呆在南极的露脊鲸。这些鲸类呆在木筏要经过的路上,好奇地看着木筏经过。有时它们也快速向木筏游来,眼看就要把木筏撞成碎片,但它们总是在最后时刻潜下水去,庞大的身躯悠悠地擦着木筏滑过去。索朗月说,在海洋中,鲸类和海豚人的关系一向比较密切,它们一定是在听到圣禁令后,按捺不住好奇心而专意赶来的。

拉姆斯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不过又一拨客人证明索朗月的话是对的。那天是10只没有做过智力提升的鼠海豚拉纤,它们比起海豚人的灵性自然差远了,所以索朗月一直在前右方紧张地招呼着,有时为它们纠正方向,有时招呼它们莫把纤绳绞在一块儿。这时,远远看见一群虎鲸游来,它们看见木筏后立即分成两拨,向木筏包抄过来。10只鼠海豚开始着慌了,吱吱乱叫着准备逃跑,但它们又不敢扔下圣禁令分配给它们的工作。索朗月急忙游到前边,用海豚语安慰它们:不要慌,虎鲸不敢违抗圣禁令的。但鼠海豚们并没有镇静下来,仍是一片吱吱声。看着气势汹汹的虎鲸群,连拉姆斯和苏苏也有点担心。虎鲸游近了,黑色的背部,眼睛后面的卵圆形白斑,还有口中的利齿都能看清了。苏苏突然喊:“看哪,是戈戈!”

果然是戈戈。与它同来的是三只雌虎鲸,身体比它要小得多,但也有七八米长。雌虎鲸的背鳍比雄鲸小得多,所以一眼就能分别。在它们身后还有几只幼鲸,有两只尚在哺乳期,一步不离地跟在雌鲸后边。这是戈戈的妻妾和儿女们。虎鲸是一夫多妻制,所以这个小小的族群实际是一个家庭。

拉纤的鼠海豚吓得尽往中间挤,一直跟在木筏后的鲨鱼群也不敢同虎鲸对阵,远远避开了。索朗月迎过去,同戈戈寒暄几句,游过来对拉姆斯说:

“戈戈是领着家人来看雷齐阿约的,它们是特意从1000海里之外赶来的!”

两行虎鲸擦过海豚纤夫,果然是秋毫无犯。它们游近木筏,好奇地打量着筏上的两腿人,尤其是雷齐阿约。拉姆斯很感动,忙跳下水,游到戈戈身边,拍拍它的头部:

“戈戈,谢谢你跑这么远来看我,也谢谢你那次运我到深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索朗月笑着把这话译成虎鲸的语言。戈戈看来很自豪的――雷齐阿约亲口称它是好朋友,这可在妻儿面前挣足面子啦。它的妻子们欣喜地望望丈夫,再望望雷齐阿约,目光中充满敬仰之情。两只幼鲸看来对雷齐阿约没什么概念,这会儿在忙着吃奶。鲸鱼哺乳不是靠幼鲸的吮吸,而是由幼鲸把舌头卷成一个筒形,由母鲸把乳汁射进去。两个小家伙吃得十分惬意,吃一会儿,再浮到水面上换一次气。苏苏很喜欢这两只憨头憨脑的幼鲸,潜下水去,扯住一只幼鲸的背鳍,趴在它身上玩闹,那只小幼鲸比她的身体长多了。幼鲸不喜欢有人打搅,不耐烦地在水中来了个翻滚,甩掉苏苏,又游到母鲸后腹部去吃奶。

10只鼠海豚已经平静下来,拉着木筏快速前进。戈戈全家跟着木筏玩了一会儿,这时前方出现一群海豚。因为太远,看不清是什么种群,更看不清是海豚人还是海豚。它们一定是在那儿的海流中围猎沙丁鱼。戈戈发现了,立即率着几条雌鲸快速起动,向那边游去。两只幼鲸落到后边,慌慌张张地追赶着。那边的海豚也立即发现了,很快排出防御的阵势。从他们训练有素的动作看,他们不是海豚而是海豚人。拉姆斯知道,一场残烈的捕杀马上就要开始,不知道有多少海豚人就要丧身鲸腹,那几只刚才还平和可爱的虎鲸转眼就成为残忍冷血的杀手。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历练,他对此已经习惯了。

晚上回到小木屋,苏苏兴奋地宣布:“理查德,我今天要怀上你的孩子!”

他们结婚后就来到木筏上,迄今还没有真正同房呢。今天,两只可爱的小幼鲸激起苏苏的母性,她今年18岁,这在海人中已是做母亲的年龄了。拉姆斯在犹豫着,迟迟不回答。她不高兴地问:

“怎么,你不想要孩子吗?”

拉姆斯笑着搂住她,耐心地低声说:“苏苏,不要忘了我是陆生人啊。陆生人有很多繁琐的礼节,比如,陆生人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赤身裸体,夫妻过性生活时一定在隐秘的场合。我不能说这种习俗好而你们的习俗不好,但我是在那个社会中长大的,即使它已经消失了,我仍然不能摆脱约束。我很想要孩子――我已经55岁,与未来那个孩子的相处之日不会太多了,我当然希望他(她)早点出生。我也很想与你有一场痛快淋漓的欢爱,不过,恐怕这儿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吧。”他指指板壁上很宽的缝隙,指指外面的约翰和其他人,还有虽然在水里但离他们很近的索朗月和海豚人纤夫。“等等吧,等到岸上再说。那时我们再把筏上耽误的全补出来。”

苏苏长长地噢了一声。陆生人的这些道德规则她也知道的,海豚人外脑信息库中存有足够的资料。但那些风俗在信息化之后难免褪色,一直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只有今晚她才体会到这些风俗的强大。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语不发地跳入水中,和索朗月唧咕一会儿。停一会儿,索朗月对大伙儿宣布:

“今晚天色很好,雷齐阿约想在这儿休息几个时辰,大伙儿都散开休息吧。喂,约翰你们也下去玩。”

10只鼠海豚高兴地褪下绳圈,结伴游走了。约翰他们几个还在犹豫――他们没听见刚才拉姆斯与苏苏的对话,没能理解索朗月的真正意思。索朗月叫过约翰,悄声说了两句。约翰马上招呼他的几个同伴,跳下水,远远避开。